她当老师其实是一份很随意的工作，在稷宫她也不曾真的教过什么学生，罗莎琳和她住得近，算是她难得以老师身份带在身边许久的女孩。所以她也很清楚，这个倔强的少女有着怎样脆弱的心。

    她是所有人里身份最低微的一个，这不可避免的自卑让她一再在内心强调自己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哪怕沈凉也不例外。而沈凉背叛她信任乃至于占有她都不值得仇恨，真正的仇恨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在沈凉眼里并不是个平等的人……他以此夺去了她的尊严，无论如何也弥补不回来了。

    但艾莉丝心说亲爱的你真是误会了啊，那只小野猫绝对没有不平等的看你啊，他绝对没有单独不尊重你一个……他这家伙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不尊重，平等的折腾每一个他认为已经加入后宫组的女孩子喂！

    师徒俩对视，叹了口气。

    “但也暂时不用担心，我的天赋虽然是靠凉儿的力量激发，但凉儿的自愈性能力也能帮助我扛过去。教令院也会帮忙，我毕竟还是教令院的优秀毕业生。”罗莎琳疲惫的笑笑，“倒是艾老师你啊，你来须弥……究竟为什么？”

    “唔嗯！我来找你说说话！”

    “我可不信老师你真的会主动来找我，老师你啊，是真正的‘魔女’呢，魔女自由自在，说难听点就是天性凉薄。事情不到你身边了，你才不会搭理呢，不来须弥你甚至连我在须弥这件事都不知道吧。”罗莎琳看着她。

    “唔……”艾莉丝点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但明眼人都看出来她在逃避话题。

    “事实上，老师你一直都有个核心问题啊，就是……你一定要随时随地跟着凉儿，是为什么呢？”罗莎琳忽然道，“甘雨前辈跟凉儿来，是因为她也是昔日魔神战争结束时的见证者，她甚至见过花神、树王，带她一起方便谈话。你呢？你来须弥干嘛？甚至可以说……从一开始，你跟着凉儿干嘛？”

    无比尖锐。

    “我听不明白你在问什么诶。”艾莉丝一愣。

    “老师你很奇怪，我们所有人围绕凉儿都有各自的目的。我是因为跟着凉儿才能见识那么多世界，伐难前辈和应达前辈是因为馋凉儿身子还馋凉儿战斗力，甘雨前辈一眼就能看出他和凉儿早有前缘互为恩宠，就连偶尔留云真君串门，我看她常常下意识盯着凉儿看，也能猜到是因为凉儿很像她一位故人……但老师你是因为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当然是因为也馋小狼狗身子啦！”艾莉丝理直气壮，“我一开始就是被凉儿诱惑上贼船的！我所作所为都是这个单纯正义的目的，我看你根本是不懂那小狗腰的力气对几千岁的老阿姨有多少吸引力！”

    “别转移话题！”罗莎琳脸色发烫，“老师你没有足够的理由陪着凉儿啊，尤其是现在，他有他的事业了，我不太相信作为魔女的你能不辞辛苦的给他鞍前马后……你可不是这种性格，你顶多蹲在稷宫继续你的研究等他办完事回来！”

    “就不能是我初尝禁果无法自拔非得缠着凉儿一路到须弥来？”艾莉丝笑意盎然。

    “好了别戏弄我了！我又不是不懂这个！”罗莎琳恼怒，“你从实招来！”

    艾莉丝歪着头看她，笑的更畅快了，“唔嗯……你这是在质问我？嗯？小罗莎琳，你这是为了保护凉儿，在质问我？哦……原来这就是你的仇恨啊~”

    “一码归一码，随便老师怎么想，但我还真得问问。”罗莎琳努力收敛脾气，死死盯着自己的老师，“毕竟‘魔女’的确名声不好，不太值得信任。”

    “果然如此啊，小罗莎琳你对魔女有偏见呢，明明我还想把你也引荐到魔女会呢。”

    “不是偏见，我和你在一起接触了一年，我知道‘魔女’都是什么样的人。魔女们或许守序，或许友好，或许温柔，但绝对不是什么善良的人。”罗莎琳低声道，“老师你想做什么？你不可能真的对魔神之子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艾莉丝耸耸肩。

    “看起来我不说一下理由是过不去你这道坎了？”

    “我知道老师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与学生说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罗莎琳道，“但我确实需要知道老师你对凉儿没有想法。”

    “也不是说没有想法吧，具体看什么想法，比如我想要个凉儿的孩子，最好是火系会用大字爆和地球上投的。”

    “嗯？”

    “不过你说的那种想法我也有。”艾莉丝接话的速度很快让罗莎琳都反应不过来，“我之所以跟着凉儿，也的确有私心。我想，至少从凉儿手上保下来一个……万恶不赦的人的命。”

    “……”

    罗莎琳没想到会是这个答复，“谁？”

    “是个凉儿不遇到还好，但如果遇到，必然不会手下留情的女人。”艾莉丝长长的叹息，“也是我的好友，至交，一手操办了这场席卷万国的盛大战争的女人。”

    罗莎琳猜到了。

    “魔女会成员，‘黄金’，莱茵多特。”她沉默了，“坎瑞亚首席炼金术师，主导这场战争的混蛋。”

    “对你们来说当然是混蛋啦，但对我来说……嘛。”艾莉丝撇撇嘴，也不继续了。

    魔女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她们自在惯了，看似友好，实则天性凉薄。她们没有国家种族的观念，哪怕和一个国家被侵略被杀死，无数人在她耳边哭喊哀嚎，她也不会动容，只凭兴趣行动。

    魔女会里不乏大奸大恶，艾莉丝一样可以和她们成为闺蜜好友。与其说魔女们包庇罪恶，不如说魔女没有善恶观。

    艾莉丝宠爱着沈凉并不意味着她认同沈凉的一切，她只是不插手而已。

    “你也可以不插手其他魔女和凉儿的事。”罗莎琳道，“就算她死了也和你没关系，老师，你作为魔女，本就该超然物外。既不插手世间纷争这么多年，不见得现在要为莱茵多特破例。”

    “所以我要阻止他们见面啊，况且你不懂啦，我还需要她来照顾我的孩子呢。”艾莉丝仰望天空，站了起来“好了，天都快亮了，不和你聊这些。你既然已经离开了事件的中心，就做一个记录者吧，凉儿将要经历什么事，还请你记载下来，一路记到……五百年后那个安宁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