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元昭的女儿,贺兰玉恐怕一天也没有忘记过。
她跪上前,抓住贺兰玉的袍子:“殿下,你不信我?”
接着又问:“殿下为什么要向我说这些话?我生下来就长在寺里,后来被殿下带在身边,怎么可能知道您说的那些。我对殿下的心意,殿下难道是不知道的吗?”
贺兰玉忽略她最后一句,低着头在书页上仍是没抬,睫毛在灯影下浓密又长:“元家的事,你知道不知道又何妨,你真要知道,我也能一一说给你听。”他翻了一页书,“于其让你从别的地方听说,不妨我亲自告诉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元佶急忙道:“我懂。”
贺兰玉伸手招呼她起来:“我没有让你跪,你也不用时时怕我。”眉稍挑了一挑,正面对了她:“不该想的东西不要去想,想不明白的东西也不用去想,你有时间揣摩我的心思,不如去干点正事,比如去给我倒盏茶,这样更有用,知道吗?”
元佶心头滴血:“殿下说的是,我记住了。”
去给他倒了一盏茶来,贺兰玉接过表示满意:“没事了你就下去吧,我看你也急的很,脚上都生钉了。”
元佶今晚已经大受刺激,心间一口老血吐不出咽不下,忍了血称是。贺兰玉摆手命她去,她转身欲走,贺兰玉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我让你不要揣测我的心思,想不明白的东西不要去想,意思是你揣测不了了可以有别的法子,比如直接问我。”
她脚步定住,回过头:“殿下的意思是?”
贺兰玉这回抬目望她了,眼睛仍是波澜不惊的一派淡定:“你不是总想做我肚子你的蛔虫?不用那么麻烦,你想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开口问,我都能告诉你。”
元佶道:“您喜欢女人吗。”
贺兰玉侧着脸对她,听见这话勾了唇发笑,却也没回答,元佶很无语:“您说了我什么都能问,您会告诉我。”
贺兰玉饶有兴致的翻着书:“你觉得你已经是女人了吗。”
元佶无语,只想回身抽自己一嘴巴,老子是吃多了才会信他这种话,他会老实回答才有鬼!居然还张口就问这种傻/叉问题,活该你总被人家捏圆搓扁当肉丸子鄙视智商啊。
接连几日元佶抑郁填胸,贺兰玉敲打她的话时时在脑中回想,她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见了贺兰玉那脸就心塞的吃不下饭。
贺兰玉对自己并不是完全的信任,那他会不会也怀疑元襄?
元襄的身世,她只知道是元氏宗族的孩子,至于亲生父母是谁她却是完全不得而知的。她其实不大愿意元襄知道这些,因此刻意的回避相类问题,但是贺兰玉那里先前肯定把一切都查的清清楚楚的。
她一直以来刻意忘记自己出身元氏这个事实,事实上别人却不会忘,贺兰玉会记得她姓元,就算她忘记了,贺兰玉也会提醒她:你姓元。
她才该将这个姓氏刻在心上刻在肉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啊。
谢帷入朝的消息炒的越来越热闹,这位从来没见过的谢将军如今在朝廷已经是红的发紫,紫的发黑。贺兰玉最近也心情很好,收到几封书信,已经准备着谢将军倒时好好的手谈一局。
随着八月的临近,元佶的心思大半转移到了元襄身上,为了等他回来忙碌准备。那日宴会上楼国舅,其事已经传到许多人耳中,事传颇为戏言,有好闲事的人给她取了个绰号曰女博士,意是调侃。那日太傅张华同太子下棋,一步棋错便拿她当靶子:“悔矣悔矣,刚才错了!女博士今日在此,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句!”
众人听了都笑,元佶已经是被这事闹的难堪不行,却只得厚了脸皮跟着赔笑:“太傅又取笑我。”
此后当着人当着贺兰玉,她是再不敢多嘴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中秋节,但元佶每年都把八月十五了当个节日过,没有月饼也要弄两面疙瘩弄点好吃的,给自己和弟弟过过嘴瘾。如今在东宫什么食材都有,她便跟宋碧在厨房同厨子商量怎么烤月饼,揉面,炒芝麻剥核桃制馅儿。
她捧着刚出炉的月饼才到贺兰玉门口,就觉得有些异样气氛。迈了脚进去,贺兰玉靠着引囊正向人说话,面带笑容春风和煦,床前半蹲半跪着个少年。头发束了马尾,身上团花锦窄腰翻领小袖胡服,仰头给贺兰玉拉着手。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她惊讶了片刻,一阵喜从天降,大叫道:“阿襄!”
少年应声回头,漆黑浓长眉毛,墨绿眼睛鲜红菱唇,挺拔鼻梁,脸是健康光滑的蜂蜜颜色,不是她阿襄还能是谁!元襄看到她眼睛一亮,贺兰玉笑道:
“正要让人去叫你,阿襄提前回来了。”
元佶内心一阵啊啊啊咆哮,月饼顺手一放冲上去抓住他,抱着脑袋捧着脸又摸又看:“香香!姐姐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