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眼前的人却让我大吃一惊。
一个上身穿着镂空淡蓝轻丝鸳鸯锦衣月牙衣,下着宝蓝色白蝶戏花罗裙,脚踩一双雪白绣花鞋,梳着如意高鬟髻,头上簪着明晃晃的孔雀头钗的女子,俏丽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神色。
来人,出人意料,竟然是明问筠。
她径直绕过我,朝我的房间里走进去。
直到走近了明瑭身前,方才站定。
她就这么站在明瑭的身前,仰着头,沉默地望着他。
明瑭不语,却是不安地望着我。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到明问筠的身前。
但是我还没有开口,却见明问筠的泪水扑簌扑簌地跌落。
像是碎了一地的玉珠子。
“你想要守护的人,就是她吗?你就是为了她,所以才拒绝我的吗?”
她声声悲戚,泪流满面,字字心伤地控诉着明瑭。
明瑭的脸色更加慌张,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我亦是错愕地望着明瑭,不解。
明问筠这话,为何像是在一个妻子,质问有了外心的丈夫?
可是,他们是兄妹,不是吗?
“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她,我就那么不得你喜欢吗……”
明问筠低声痛苦,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瞪得滚圆的眼睛里扑簌地跌下。
她伸出双手,想要抱着明瑭,可是明瑭却避如蛇蝎地后退。
我倒抽了一口气,震撼不已。
望着明瑭逐渐阴沉的脸,我微微地摇了摇头。
转过身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门外,见没有任何人,方才送了一口气。
关上门,再度退回房间里。
上前,好心地扬起手帕,想要替她擦去面颊上的泪水。
又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
为何夜挲铧的身边,尽是这样的女子呢?
这可是他的报复,让曾经阻碍过他母妃幸福的女子后代,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我的好心,终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明问筠用力地偏过头,避开了我扬起的帕子。
我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帕子安稳地环着我的指尖。
“明贵妃,别失了你的身份!”
明瑭面色十分的阴霾,但是却又泛着暗黑的红,那是春药依旧在起着作用。
他低沉地咆哮着吼叫道,却是极力隐忍着。
“失了我的身份?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洛萦宫,符合你大将军的身份吗?”
明问筠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愤恨地低声吼叫着。
我望着明瑭,见他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他的唇,泛出了青白色的牙印,嘴角处已经隐隐泛出了血丝。
“明贵妃,明将军中了药,什么事情待到以后再商量,如何?”
明瑭已经隐忍了那么久,再拖延下去,会对他的身子造成伤害。
我是在不忍心如此。
所以这才开口说道。
哪知,明问筠却是眼神古怪地盯望着我。
“不是我下的!”
对着明问筠那双愤恨的眼睛,我竟然不知不觉地这么说了出口。
“当然不是你下的!那药,是我下的!”
明问筠回过头恨恨地瞪着明瑭,低低地说道。
我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下的药!
难怪明问筠是如此憎恨我,原来我竟在不知不觉之间坏了她的算计。
“我让你进宫,你借由此机会前来她!早知道那个在你心底藏了这么多年的人在宫里,我应该劝说王上,让你一生都别想进宫!”
明问筠又回过头,幽幽地望着我。
“你们……不是兄妹吗?”
既然他们已经在我面前将话都摊开了说,我也不再掩饰,直接提出了我的疑问。
“当年,你究竟是怎么去了明家的,你怎么得知了你的身份的?”
我望着明瑭,抿着唇,心里有些不安。
这么多年了,曾经那种因为失去了他的心痛之感依旧清晰。
“当年,当年我辛苦地从雪地里将昏迷地他背回家里,偷偷地照料着,最后也将自己的一颗心给陪了进去。可是,谁能够知道,他竟然成了我的哥哥,真是好笑,真是好笑呐!”
明问筠一步一步地走近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无比的嘲讽。
是对上天的嘲讽,也是对自己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兄长的嘲讽。
我平静地望着她,沉默不语。
“小姐,我当初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一直以为是我娘的那个人,竟然是明府的下人,因为不满我爹的惩罚,偷偷地抱走了刚刚出生的我,所以……”
明瑭慌忙地解释着,好似害怕我怀疑他最初和我相识的用心一般。
我抬起头望着他,对他浅浅一笑。
“你们是兄妹,你现在是王上的妃子,你和明将军之间是不可能的了!”
再次回过头对上明问筠的眼睛,淡淡地说道。
或许,当初明太保将明问筠送进宫,并不全然是为了笼络夜挲铧吧,不然,明紫雪一人就足够了,何必再赔上一个女儿呢?
为的,恐怕是要分开他的这对儿女,避免两人犯下更大的错误吧?
“我当然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感情就这么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明问筠的泪水再次从她的眼睛里跌落下来。
她缓缓地转过身子,伤心地凝视着明瑭。
“为什么你要避开我,不再见我一面?为什么,我就那么不讨你喜欢吗?还是因为她?你爱她是不是?”
明瑭深深地望着明问筠,眼神复杂。
我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成了一团,另外一只手却紧抓着自己的手臂。
暗红色的血沾染了他绛红色的官服。
他手上的伤,是当时为了唤醒被药控制得失去了清醒意识的我而刺伤的。
我依稀记得他将那根簪子刺向自己手臂之后,温热的血珠子滴落到我唇瓣之上的那种感觉。
他不忍伤害我不忍侵犯我,却毫不犹豫地刺伤了自己。
他竟是如此地为了我。
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再次望了眼明瑭和明问筠。
他们静静地站着,互相深深地望着彼此。
我的心里忽然了然。
明瑭,或许终究不是那么无情。
明问筠始终是救过他的。
明问筠始终是那么深深地爱着他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么会不动心?
“于我而言,爱了就爱了,不爱就不爱。爱与不爱,只是自己的事情,和其他的事情毫无相关!”
我深深地望着明瑭,言有所指地说道。
既然无法劝服她放弃,也只好成全。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