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呜呜地哭起来,由于被绳勒伤了喉咙,声音十分嘶哑:“救我干啥?让我死了得了,省得遭这个罪!”
蒋吕氏没好气地喝道:“要死也别死在我屋里,传出去让村里人嚼舌根,你这不是害人吗?”
蒋二牛晓得他老婆不会是好端端自尽的,现在再听了蒋吕氏的话,脸色更是黑得跟锅底似的,沉声道:“娘,这会你还说这个话干啥?”
蒋吕氏瞧了蒋二牛一眼,不吭声了。
凤来好声好气地劝慰张氏:“二婶,你别想不开啊!你可不能让伶儿、俐儿、多寿他们这么小就没了娘!”
凤来这话立时让张氏哭得更凶了,却再不提死的话。
蒋才富说:“人活过来就好啦!下次可不兴这么犯糊涂的。”
正说着话,林氏两只手端着个木盆抵在腰间,显见得洗衣裳回来。她听见张氏哭得什么似的,急忙进来探个究竟。
凤来悄悄把张氏自尽被救的事情告诉了,慌得林氏舌头打了结:“弟妹,你……你咋这么傻的?!”
蒋二牛走到林氏身边,低声说:“大嫂,我有话问你。”说着便朝院走去。
林氏愣了一下,朝蒋吕氏看了一眼,面露尴尬地跟着蒋二牛出了屋。
蒋吕氏那锐利的眼睛直盯着林氏,想说什么,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又忍住了。
蒋才富见状连忙说:“弟妹好生将养着。婶,我家去了!”连来寻二牛有啥事也不好意思开口。
而蒋二牛呢,也根本忘了问问蒋才富寻他干啥。
蒋吕氏也不好留他,说了声:“又让你费心了。”
凤来和福来齐声说:“大伯慢走啊!”两个送蒋才富出来。
再看蒋二牛和林氏立在院里,林氏有些不知所措的样;蒋二牛则虎着脸,两只手互相捏着指关节,嘎嘣作响。
蒋吕氏的身影才出西厢房,粗嘎刺耳的声音便扬了起来:“老二,你不用犯寻思。今儿个秀英把屎尿拉在裤裆里,连被褥都弄脏了,屋里臭得熏死人,我一时忍不住发了两句话。谁晓得她的心眼比针尖还小,竟闹起自尽来,这是在当着众人打我的脸么?”
蒋二牛浓眉一皱,闷闷地唤了声娘。他嘴头笨,想帮张氏说两句话的,却又不晓得怎么开口。
末了只得恨恨地叹了一声,转身咚咚咚迈着大步,回屋里看张氏去了。
伶儿、俐儿两个打猪草回来,听见她们的娘在哭,都挤到张氏身边,不多会儿,两个女孩也跟着哭了起来。
凤来和福来帮着林氏晾晒刚洗过的衣物和被褥,能猜出来这就是张氏弄脏了的那一堆。
“娘,到底咋回事啊?”凤来偷偷朝蒋吕氏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地问道。
福来也跟了一句:“是啊,二婶是为着什么要上吊的?”
林氏眼梢瞟了瞟两个女儿,用同样小的声音说:“小孩家家,多管大人的事情做什么?”她不想对孩说这些。
凤来不甘心,乌黑的眼珠转了几转,猜测道:“娘,定是奶奶对着二婶说了些不中听,伤她心的话,才激得二婶想不开了,对不对?”
林氏无奈地叹了一声,还是照实回答:“你二婶也是个可怜人!瘫在床上好几年了,谁知道她心里的苦?你爹腿坏了,不过这几日,就烦燥得要疯了哩!”
她长吁一口气,接着说道:“为了减少麻烦,你二婶饭吃得少,连水也喝得不多。许是昨日着了凉,今儿个就闹起肚来。你奶奶摔盆打碗地嫌弃她,说是光吃光睡不干活,骂她怎么不去死,带累一家人!又说你二叔上辈造了什么孽,讨个老婆好比弄了个婆回家,苦也苦煞啦!伶儿、俐儿还有多寿,这个孩有娘和没娘有什么分别?”
说完了,林氏弯腰拿起木盆,朝灶屋去了。
搞得凤来今天赚了钱的兴奋,也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她咬了咬牙,自言自语地说:“奶奶这是存心想逼死二婶呢!”
她没精打采地走到蒋大拴屋门前,然后正了正脸色,强打起精神进了屋,叫了声爹,才说:“你闭上眼睛。”
蒋大拴虽然不晓得凤来玩什么花样,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凤来掏出一块姜糖,塞进蒋大拴嘴里,乌黑的杏仁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反应。
蒋大拴咂巴了一下嘴,睁开眼睛问凤来:“你哪来的糖?”
凤来就把今天卖毛栗赚了差不多上千枚铜钱的话告诉了一遍。
惊得蒋大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就是你说的那个刺球,里头剥出来的东西真有人花钱买?”
“那还有假?不信爹问二叔呗!再说了,铜钱可是实打实地在这儿哩!”凤来说着,就把背在身后的手,和手上提着的装钱的袋举到蒋大拴的眼前。
蒋大拴掂了掂布袋,里头的铜钱哗哗作响,可见不在少数。
见蒋大拴的眼睛里闪着喜悦的光芒,凤来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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