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你们挖的那个大葛根,不说一半,怎么也得分些儿孝敬你爹和我吧?反正也是没花钱的东西,不兴小气哈!”蒋吕氏理所当然地说。
林氏似乎有些底气不足,磕磕巴巴地回答:“娘,那个大葛根得,得拿去换钱哩!大拴腿没好,运来又得了个瞌睡病。郎中说的,要天天吃一勺白糖,饭里拌一砣猪油。没钱,我拿什么给他买呀?”
蒋吕氏没好气地说:“瞧,我就算准了你心里没我这个娘和你爹!哦,分家了,就把两个老的甩过墙不管了?这是挖着了一个大葛根,要是没挖着呢?日就不过啦?”
她这一指控,让林氏越发红了脸,一付为难样。
凤来实在看不过,步并作两步上前,冲蒋吕氏说:“到了哪山唱哪山的歌,正因为挖着了大葛根,才有换钱的机会;挖不着,再另想办法呗!我大哥也是奶奶的孙,奶奶就一点儿不心疼,由着他生病?”
蒋吕氏锐利的眼睛一瞪,那薄薄的嘴唇就朝凤来开了火:“死丫头,能得你啦!大人说话,轮得到你从门缝里插一张嘴进来?我看运来生病,九成九也是你克的!”
凤来翻了个白眼,小嘴吧答吧答地说:“奶奶,你几年如一日,说来说去都是这句话,你不嫌烦,我耳朵可是听出茧来啦!拜托您老人家有点新意好不好?”
“照你的意思,家里不管谁有点事都是我克的,我要真有这个本事,怎么也得克克那从小就对我不好,天天骂我给我气受的人吧?我凭啥克自己的爹啊哥啊?您说是这个理儿吧?”
凤来的意思很明白,你这老婆对我最坏,我有克人的本事,第一个先克你!
虽然话里夹枪带棒,但她脸上却是一派天真烂漫,那双清凌凌的杏仁眼眨啊眨的,仿佛真在和蒋吕氏探讨她到底该克谁才好的问题。
蒋吕氏又不傻,哪会听不出凤来是在针对自己?当下扫帚眉一挑,厉声说:“你个死丫头,你是在指着桑树骂槐树呢!我就是从小对你不好了,天天骂你给你气受了,你倒是来克我呀!只怕你个小鬼没那本事。”
凤来不接别的话碴,只挑其中一句来问:“哟,那奶奶倒是说来听听,你是怎么从小就对我不好的呀?你是怎么天天骂我给我气受的呀?”
蒋吕氏气得跟只癞蛤蟆似的,眼睛也鼓了,肚皮也鼓了,抬手就要打凤来:“死丫头片,别以为分了家我就打不得你啦!你不敬长辈,以下犯上,我就该教训。不然走出去,人家都以为我蒋家没有家教!”
凤来哪会让这个老婆打到自己?早象只灵活的小猴,从蒋吕氏的手底下嗤溜一声逃走了。
”你跑!看我不让你爹抽你!“蒋吕氏扯开嗓门喊道。她明白林氏是舍不得打孩的。
凤来暗暗切了一声:我爹在床上连地都下不了,怎么抽我啊?
她一边逃还在一边说:“这大葛根啊,奶奶就别打主意了。已经有人定了去,明日就去镇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呢!”
凤来担心林氏脸薄心软,到时候被蒋吕氏压着,不得不把大葛根分了;所以故意编出这话来,好让蒋吕氏死了心!
果然蒋吕氏就不追凤来了,不相信地问:“啥叫定了?给了定钱不?没给定钱那就不算。自家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
蒋吕氏因为听了菊花嫂在耳朵边吹风,说是葛根粉本身就补,那一多斤的大葛根更是难得的东西,要是吃到肚里,怕不得多活个十好几年的?于是一本心思想沾点儿光,以便延年益寿。
听凤来这么一说,她打的好算盘竟是落了个空,怎么不叫她懊恼?但她总疑心凤来是在骗自己。
昨日才挖回来的大葛根,今日就说有人定了去,那定去的人能来蒋家村,为啥不性把大葛根搬走,还要蒋家明日送到镇上去呢?
蒋吕氏眼珠乱转,直接了当地说:“我不信!付了钱直接拉走就得了,用得着这么费事?”
凤来离得蒋吕氏远远儿的,防备她突然袭击。嘴却一点没闲着:“人家有钱人的心思,我们哪会知道?再说了,那人骑着马来的,兴许要去办事呢?一多斤的葛根是不好带么!”
这样解释也说得通,所以蒋吕氏就应不出了。不过她随即道:“给了多少定钱?”
凤来便朝林氏使眼色,让她别露馅的意思。
林氏虽然性好,可不是个笨人。她晓得凤来是在为这个家操心,自然不会去拆小闺女的台。本来家里就等着钱使,大葛根分了给婆婆,接下来要花钱的地方,还真让她支应不上。
因此林氏便清了清嗓说:“那人本来要留银,我说庄户人家还是铜钱使着顺手,于是放了个钱在这儿。”
家里个钱是有的,还是林氏的娘家人上次送来没花了的。
蒋吕氏听在耳内,掐着手指便算起了帐:“葛根哪怕卖十二一斤,这一斤是多少来着?”
凤来和林氏都没答话。
蒋吕氏最后自己得出答案:“一斤也能卖个一千两了吧?何况还有一多斤呢!这么大个算是难得一见,怎么也得多要几个钱不是?“
凤来和林氏对视了一眼,不晓得蒋吕氏又在打什么主意。但起码知道,她不会就这么空手而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