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给你的猪前腿,就只有这些了”蒋吕氏不阴不阳地问。
“可不是嘛你儿子你孙子都爱吃啊就这些,还是从我嘴里省下来的呢”胡氏大言不惭地回答。
事实是,胡氏比哪个吃得都多,肉还在锅里呢,她先挟一块说尝尝熟了没;一会子又说尝尝咸淡;再过一会又说尝尝香不香;就这么左尝右尝的,肉少了一半下去。
蒋老爷子没在意蒋吕氏和三儿媳两个正明枪暗箭地斗嘴,他面对着堂屋正中香阁上的祖宗牌位,点上两枝红烛,插上三枝香;等蒋吕氏领着媳妇们摆好祭桌,这才开始烧黄纸,又跪下,双手合十祷告着。
蒋老爷子拜毕,一家子才按长幼顺序先后磕头作揖。
蒋吕氏也将手洗净,在堂屋里烧起纸钱;纸钱快烧完时,蒋大拴燃起一挂鞭炮,噼哩啪啦的声响中,年夜饭这才算开始了。
林氏还在灶屋里煮包袱饺子,腾腾的蒸汽包裹着她,使得林氏象云雾缭绕中的仙女似的,又美丽,又不真实。
煮好的饺子放在做好的汤料里,上面撒些细细碎碎的葱末,凤来蘸着剁碎的腊八蒜咬上一口,只觉得满嘴溢香,别提多好吃了。
再看胡氏,那真叫吃着碗里,看着盘里。
一双吊梢三角眼滴溜溜转个不停,哪样菜好,她筷子伸出的频率便越高,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还在不停地往里塞。
又不时地帮着她儿子多宝夹菜:“崽啊,这个味道好,多吃些”
也没忘了顾着蒋三贵,一个劲儿示意他别吃亏,拣好的吃。
蒋三贵哪用着她提醒啊,运筷如飞,一张大嘴猛吃猛嚼,根本没有停过。
若不是蒋吕氏的阻止,他早把那条红烧鲤鱼干掉了筷子往鱼身上伸了好几次,都被蒋吕氏及时地拔开,嘴里念叼着:”年年有余年年有余“
凤来只在一边冷眼旁观。对这样的人渣,她早就无话可说了
席上,林氏的手艺自然广受好评;伶儿做的那道田鼠干,也得到一致的赞誉。连蒋吕氏都不免问了一句:”这是啥肉啊这样好吃“
凤来赶紧溜了一眼蒋二牛,拿眼睛示意他别说实话。
蒋二牛清了清嗓子,这才说:”是我在山里打的一只野兔子。“
蒋吕氏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胡氏筷子不停嘴不停,哪有闲功夫说话啊
蒋三贵也是直撑到嗓子眼,再塞就要呕出来的地步,这才放下筷子。
多宝呢,已经躲了好几次胡氏伸到嘴边的吃食了,他没好气地说:“都说了吃不下啦”
说着就从凳子上溜下来,跑到院子里去玩了。
胡氏见人都跑了,顺势又自个儿吃了,一边吃,一边连打了几个响嗝儿。
凤来不想看见她那付贪婪的吃相,早搁下筷子和伶儿、俐儿说着话。
眼见得一家子都吃好了,林氏便自动自觉地收拾了碗筷去洗,福来心疼她娘,抢着要洗,林氏说今儿碗盏多,还是她来洗好了。
多宝被胡氏唆使着,张口就对蒋老爷子说:“压岁钱,压岁钱”
凤来一直在暗中观察多宝,发现他相当正常,没一点脑子有问题的迹象。
蒋老爷子乐呵呵地说:“有,有,爷爷早就准备好了哩”说着就让蒋吕氏帮他把红纸包好的铜钱拿来。
勤来一听,扬声嚷道:“快来,爷爷发压岁钱啰”
“今年的压岁钱有多有少,谁手气好,拿到的就多”蒋老爷子说着,当着孩子们的面,就把一堆红纸包散开搁在桌上。
话音未落,孩子们都嘻嘻哈哈伸手去抢,连凤来也不例外,她觉得这样挺好玩的。
结果抢到手拆开一看,红纸包还是一如往年的八枚铜钱;勤来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转着,问完了运来,又问凤来,连多宝和多寿也问过,这才撅着嘴道:“爷爷骗人么,还不是一人八枚铜钱啊”
蒋老爷子正在抽旱烟,听了这话,把烟嘴抽出来,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笑声里有说不出的惬意和舒畅。
孩子们也象拣着了笑似的,一个个叽叽呱呱的笑了起来。
连蒋大拴和蒋二牛,蒋三贵三个大男人也看着呵呵直乐。
正高兴着呢,胡氏突然板着一张脸闯进来,沉声喊蒋三贵道:”你来你来“
蒋三贵先是坐着不动,懒懒地道:”啥事啊等会儿再说吧“
胡氏眉头象打了结似的皱着,那双三角吊梢眼一瞪,直接从里头飞出一支无形的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