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前南次郎一步一步走上了回廊的木质楼梯。
他罕见的面容沉静,步态端正。
白日里,井上守的提问也让他心里百感交集。
在外人看来他这四十几年的人生,有一个极大的断层。
转折点便是他的隐退。
仿佛隐退前的他和隐退后的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管他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南次郎一抬头看到了自己的傻儿子。
浅野龙马正靠坐在回廊立柱上,身上依然穿着他那件红白拼色的运动短袖,没有戴帽子。
他仰着下颌,眼帘微垂,一双棕色的猫儿眼放空,浓密的睫毛映着斜阳余晖,泛着深金色的光芒,仿佛白绸缎边沿装饰着的流苏。
他身后的天空风卷云涌,云隙间透出一团团暗红色的霞光,仿佛即将燃烧殆尽的炉火。
微温的晚风卷起飘落的樱花花瓣掠过空荡的庭院,浅野龙马那深青色的头发丝也在风中轻轻颤抖。
他那修长漂亮,指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手指间缓缓转动着一只黄绿色的网球。
越前南次郎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儿子,忽然觉得他有点点陌生。
难道是他不知不觉中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他逗两下就会急眼,又跳又叫的奶团子了。
浅野龙马感觉到了南次郎的目光,回过头来看着他说:“爸爸,你回来了。”
声音有一点沙哑。
越前南次郎抄起双手,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龙马面前道:“龙马,你回来了。”
浅野龙马瞪着一双被夕阳涂染成金色的眸子看着南次郎,一瞬不瞬。
越前南次郎被看着有些发毛,低声问:“怎么了?龙马?”
“爸爸,二十年前的职业网球选手南次郎和现在的行者南次郎,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浅野龙马突然开口问道。
越前南次郎没想到龙马会问这个与自己内心矛盾完全契合的问题,一时茫然挠了挠头问:“龙马,你为什会问这个问题?”
浅野龙马又紧接着问:“爸爸,完全被人看透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会让对方预判你的行动因而掌控你?打败你吗?”
越前南次郎恍然大悟,微微一笑问:“龙马,你是在担心明天的比赛吗?”
浅野龙马一怔,随即嗤之以鼻:“废话!我才没有担心!我只是好奇而已。”
“哦……卡尔宾!”
越前南次郎转头看向蹲在廊下看落花的小猫咪卡尔宾。
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肉干对着卡尔宾一晃,卡尔宾眼睛一亮,转身跳上回廊,摇着尾巴向南次郎讨要肉干。
南次郎将肉干递到卡尔宾嘴旁,又快速收回。
卡尔宾纵身扑向南次郎的手,想要抢下那块肉干。
南次郎拿着肉干的手快速地上下左右闪动,卡尔宾扑了几次都落空。
卡尔宾忽然失去了兴趣,悻悻然趴在地上,懒洋洋地任南次郎怎么逗都不肯动弹。WwW.ΧLwEй.coΜ
南次郎也觉得无趣,将肉干一抛一接地玩。
忽然一道白影爆起,空中的肉干被飞身而起的卡尔宾一口叼住,三下两下咽下了肚。
“喂!卡尔宾!变狡猾了哦!”
南次郎指着卡尔宾得逞逃开的身影问龙马:“龙马,你知道卡尔宾为什么能得到肉干吗?”
“因为,他改变了策略。”
龙马淡然道。
“准确地说,是它改变了自己的习惯。”南次郎摇摇头说:“它知道我已经了解他的一贯套路,跟我抢东西总是强攻,抢不到就咬人。所以按照他的旧习惯,他永远也抢不到肉干,所以它尝试着改变……”
“所以,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浅野龙马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可以这么说,一个人的习惯,让他的对手了解他,并有可能利用他的习惯去打击他。”南次郎目光灼灼地看着龙马说:“每个人都会在长期的实践经验里形成自己的习惯。在最初这个习惯是有益的,但是渐渐地习惯会成为桎梏,限制一个人的发展。实际上一个人的成长,就是不停地打破习惯的一个过程。”
浅野龙马眯起眼睛,紧抿嘴唇看着南次郎说:“我明天的对手,是一个非常特别,非常厉害的选手……”
”哦?是怎样厉害的选手呢?”
南次郎好奇地问道。
“他是三年级的学长,叫做乾贞治。他最擅长的是数据网球。”
浅野龙马眉头微蹙,沉吟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