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时,便听得门外丫头道:“老爷回来了。” 如蘅冷的不禁打了个哆嗦,一个暖暖的手炉递到自己手中,如蘅抬头一看,却是母亲崔氏爱慰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扶了眉染下炕去迎佟维信。 “瞧这一身的风雪,这周允也是的,没说好好给爷打着伞,越发不会伺候了。”崔氏一边嘴里絮絮着,一边亲自伺候佟维信更衣。 佟维信自进屋就冷着一张脸,不像是回家,倒像是会仇人一般。崔氏一番温言暖语的关慰,佟维信却是一把将外衣撂在崔氏手中,与之擦肩而过,走向炕上坐下,当着众仆子丫头的面儿,下了崔氏当家主母的脸面。 锦衾心酸的看了眼崔氏,一双手交叉搭在前面,强自镇定地绞着。眉染早收了花绳儿,手藏在袖拢里,默默地立在一旁垂首敛眉。其他一众仆子早已胆颤的低了头,不发一声,这么多年,她们自然都晓得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如蘅藏在袖拢里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愣是在掌心掐出月牙印子来,没有人看到,如蘅低着的头,此刻却是恨极的眼神。别人不知他佟维信这是为什么犯怒与她母亲,她却是明镜儿一样的清楚。 说完小娘子跟只被抛弃的小猫一样抬起头,一双扑闪扑闪的眼睛红了一圈,看着可怜极了。 想到这儿如蘅心中更冷了几分,她倒要看看,他佟维信是怎么当着众仆子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又有什么立场来冲自己的母亲发火。 佟维信一问半天也问不出原因,还是威逼下面的丫头,才说了早上那赵姨娘的那遭事情。 想到这儿佟维信就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满心的火尽放在崔氏身上,再联想到早上去老太太那请安,秋姨娘那孤苦的处境,佟维信如何不明白。 打一进屋,佟维信看着崔氏穿的富贵华丽,面色红润,脑海中一浮现东院秋姨娘母子的不甚娇弱,就更觉得崔氏面目可憎。看着崔氏念念叨叨,故作温情柔语的样子就冷了脸。然而这一会子陡然看到眼前三女儿娇小的模样,面上一愣,心也不由软了几分。 老太太虽是天天念着老了,退到后面享清福,撂了一府的事给崔氏,可老太太是谁?是金陵王侯家的嫡长女,在京城和金陵的关系脉络,还有府里的人际威望,他这个做儿子的无疑是最清楚的。 而这些对于自己在仕途的前景,无疑是一道有力的支持,有了老太太的屏障,自己这道船如何能不顺风顺水? “呃?”垂立在一旁的周允错愕的抬头。 “糊涂东西!如今做事越发不上心了,倒连外门的小子都不如了。”佟维信登时脸色一凛,呵斥着周允。 瞧着一个厉声呵斥,一个忙不颠儿的讨饶,这一唱一和倒像极了一出双簧,只可惜这在场的人谁不明白内里的实情,就是她佟如蘅又如何不晓得? “既是如此,那就等过几日让周允给你送……”佟维信转脸一脸慈爱就要哄如蘅。 佟维信对上小娘子满是期待的眸子,嘴角的笑意有些凝滞,可话说到这份上也没了办法,只得转脸笑着道:“好,蘅儿怎么说都好。” 周允忙道:“是是,奴才这就去。” 这礼物若是轻了,不够花心思,不得这三姑娘欢喜,少不了老爷的一顿责斥,那便真是办事不力,不要命了。 这厢如蘅亲热拉了佟维信上了炕,又拉了崔氏坐着,方自己蹬了鞋子,爬上炕沿儿,给佟维信斟了杯茶递过去,腻声腻气的讨嘉奖道:“父亲,今天蘅儿做了一次孔融。” 如蘅嘻嘻的笑着爬向崔氏怀里道:“前儿六妹妹过生辰,母亲为了给六妹妹添喜,便嘱咐后房送了一匹好缎子过去,给六妹妹裁新衣,因说年下东西紧,这一安排,过年的新衣份例就不够了,母亲年前与蘅儿说,让出一匹缎子来,父亲是晓得的,蘅儿最喜欢新衣服,舍不得。” “可是今儿……” 说着如蘅嗫嚅着,只见小娘子不好意思的埋头,然后腻着爬向佟维信身边儿,扯着佟维信的袖拢软糯糯道:“蘅儿那时才晓得错了,以前看的‘孔融让梨’竟全交给书里了,所以,蘅儿就让素纨取了自己分得的一匹蜀锦给了四妹妹。” “真的?”小娘子惊喜的抬头。 看着小娘子昂首挺胸的神气样,佟维信神情一滞,瞥眼默然的看向崔氏,似是询问,崔氏微微颌首,佟维信蹙然笑起来,逗着怀中的小娘子道:“咱们的蘅儿最棒,到底是姐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