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剑南正躺在自己的帐中沉思,帐帘一挑,罗秀红着眼圈进了帐,一进来就跪倒在李剑南床前,李剑南赶忙扶起他,问:“罗统领这是怎么了?”罗秀愤愤道:“刚才我去求崔帅给我三千兵马,我今夜突袭会州城,救古大人和诸位兄弟,他说什么也不肯,我跟他争,他还责骂了我一顿!再等几天,那些兄弟都饿死了,王宰来了有什么用!他不给我兵,今晚我一个人杀进去,大不了和城内的兄弟一起死!”
李剑南拉他坐到自己床上,道:“罗统领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可是崔帅这么做也是对的,敌众我寡,冒然进击只能是更符合敌军的想法,于事无补。”罗秀忽然下床,又跪在李剑南面前,道:“李帅,末将该死,一直擅自瞒着一件事没告诉您……”李剑南奇道:“罗统领又多礼,你我相识多年,也是朋友了,有话直说无妨!”罗秀吞吞吐吐,道:“李大哥可认识一个叫‘水灵’的女子?”李剑南心一跳,抓住罗秀的手,问:“她在哪里??”罗秀支吾道:“现在……她——是古大人的妻子……”
李剑南松手,颓然坐回床上。罗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折叠的纸鸢,递给李剑南,李剑南将纸鸢打开,上面的油彩早已褪色,依稀还能看出是个鸳鸯的模样,李剑南立刻就认出,这是当年水灵扎的,和他在郑注府外放的那只,李剑南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清丽脱俗的小丫鬟和她大大的忽闪着的眼睛,在府中那些与她朝夕相伴的甜蜜日子……罗秀小心翼翼地道:“古夫人——不,是水姑娘,她在突围前曾单独叫小弟过去,说是她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是大军统帅,她说她还一直想着你……如果她不能活着突围,让小弟把这个纸鸢送给大哥留念……小弟怕大哥见了这东西会冲动不顾后果攻城——”
李剑南捧着纸鸢,潸然泪下,哽咽道:“我要马上去救水灵,她现在没饭吃,城又随时可能被攻破!”罗秀偷眼观察李剑南,道:“那可不行,大哥你现在身份地位何等尊崇重要,怎么能以身犯险,孤身前去营救水姑娘呢……”李剑南抬头,道:“你说得对!我应该一个人去,而且要偷偷去!我一直对水灵心有歉疚,我不能再冒任何失去她的风险!我至少去给她送点干粮……”
罗秀道:“大哥重情重意,小弟钦佩,大哥如果进了会州城,不仅能见见水姑娘,而且还能了解现在城内的情形,再定下些将来里应外合的信号,那不是一举数得!以大哥的身手,要过烛卢巩力的封锁线,自然是轻而易举,况且,小弟知道一条路径,吐蕃守军较少,更易成功,小弟思念各位兄弟心切,也想和大哥一起进城一趟!”李剑南一握罗秀的手,道:“好兄弟!”罗秀展颜一笑,道:“有李大哥这样的兄弟,夫复何求!”李剑南道:“这事的确不能让崔度知道,否则他定然不会让我冒险……而跟公主我也无法解释……”罗秀道:“大哥放心,我们就快去快回,天亮前回营,神不知鬼不觉。”李剑南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李剑南伸手从桌上抓起几个馒头和几块牛肉干,装了个包袱背在背上,又从床下拉出一个爬城用的飞抓,缠在腰上,背好穿云剑、惊鸟弓,盔甲也不穿,等罗秀也收拾停当,二人溜出大帐,悄然出营。
罗秀提枪在前,李剑南尾随,二人先从城东来至城北,再绕到城西,果见那里吐蕃营房间距加大,巡逻人数也少了很多。二人在凄凉河边蹲身。罗秀小声道:“上次我们就是从这条路突围的,我走过一遍,所以比较熟,过了这条河,向西南方向绕,在烛卢巩力和磨离罴子间有一段空白,守军更少,我们就可以从那边角上爬西城墙入城。”
行进中,李剑南发现罗秀不止枪法好,轻功也有相当造诣。乌云遮月,躲躲闪闪,二人费尽周折有惊无险地到了西城墙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