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大人接手延州事务之后,重新召集了在此次战役中幸存的赵大人,负责延州城的善后清理工作,所有官宅府邸,如若无人居住,一律收归朝廷所有。”
放下手中的馒头,雅漾垂下眼睑,口中轻轻逸出一声叹息:“周大人,您明白我现在最想听的消息是什么。我的丈夫怎么了,您知不知道?”
说完,她抬头,直直看着眼前的周平,眼力露出了今天第一次的期盼。
周平走到雅漾面前,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脸上露出让人疑惑的表情,嘴角微微勾了一下,问:“夫人还能站起来吗?”
雅漾心里突然跃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试着挪动在石桌下的双腿,麻麻的,一点力都用不出。
下药了?这个周平在馒头里下了药!
雅漾愤怒地抬手想将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扔到他脸上,但一脱手,连举起这个不足二两的馒头的力气都没有,眼看着半个残破的馒头“骨碌碌~~~”滚到地上。
周平眼里露出了得意,笑容开始变得张狂:“夫人,我现在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你的夫君,也就是我们大宋的李将军,早就在前天晚上,你婚礼当夜,被党项人活捉了。”
他得意地站了起来,奸诈的大笑着:“知道我得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吗?”
雅漾闭上眼,止不住的责怪自己,也责怪李士彬。
为什么要相信这个艰险小人,为什么要将自己托付给这么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早该知道,人性本恶,特别是在这样的乱世边关,一个没有了上司的小将领,为什么平白给你呼来喝去的。
夏雅漾,你真是白痴,早该对他有防备的。
睁开眼,看到的是周平往自己房内冲去的背影,她看见房内逡巡的身影。
呵,为了钱,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一包金银细软。
真儿惊吓的声音惊动了雅漾,她奋力挪动身体,没有站起来,人却直接从石凳上摔在冰冷的地面。
身体撞击地面的疼痛已经被蒙汗药的药力驱走,只觉得麻木,并不觉得疼痛。
她无助地看着真儿惊吓地从房里跑出来,一脸恐惧。
尾随而出的,是提着利剑的周平,手里拿着的是自己于新婚当晚,慌忙从洞房带出的那包用来救命的首饰。
周平提剑走到雅漾面前,嘴角的笑意倒是比刚才深了许多:“夫人,那晚你没有将这包裹给我,说明你很聪明,你知道,只要是人,都有贪财之心。而且,至少因为这,我帮你安全逃出了金明寨。不过,帮忙总是要付报酬的,现在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根本收不住这许多钱财,还不如由我来代为保管,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雅漾无力地在原地挣扎着,用尽全身气力的结果却只是在地上微微的挪动着。
一旁的真儿已经傻在那里,发着抖,蜷缩成一团。
周平大笑着步出府门,雅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周平!!~~~~”她叫住那个人,眼里透出祈求:“你要把钱拿走就拿走吧,你告诉我,将军到底怎么了?”
周平回头,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西夏李元昊一直把将军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活捉之后,必然极尽折磨,之后诛杀。如果不是确定将军死了,我也不敢大胆到现在就抢你这些细软。”
雅漾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周平的话让他绝望,不是为了失去的钱财,而是因为心里那个可怕的想法被证实。
她知道,李士彬宁愿战死疆场,也不愿被对手折磨,他是如何在西夏人的酷刑下度过人生最后的时间的,太可怕了,雅漾连想都不敢再想下去。
周平的身影渐渐远去,临了,回头看了雅漾一眼,眼里透出一点怜惜:“夫人,您的大树倒了。”
大树倒了,这是周平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那句话始终在雅漾的脑子里回荡。
她意识到,穿越到古代之后,自己所有的行为就是一个实打实的米虫,不是生产,只知享受。
一切平顺的时候,有父母兄长可以倚靠。出嫁以后,又以为可以靠着李士彬,安安乐乐过一生。
自己就像是依附在大树上的藤蔓一样,将树当作依附休养的所在。
多可笑啊,上天总可以在一夜之间夺去这些,让你傻在当场。
真儿哭着跑过来,用手揉着雅漾的四肢,帮助她快点恢复知觉。
雅漾对着哭泣的真儿说:“真儿,没关系。大树倒了,我们不能倒。要学着扎根,学着长出枝叶,像一棵真正的树一样坚韧地生长,不管为这要付出什么代价。真儿,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真儿依旧在哭,对雅漾说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雅漾笑笑,并不介意。
这话,她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