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侍女进来点上油灯,田文则坐起了身子。
只听得门口一阵动静,原来是他的妻子蔡氏则先他一步起来,过来伺候他更衣,管家尾随其后。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稍稍安下心,田大人似乎还没有睡醒,眯着眼问了一句。
“已经过了丑时”蔡氏如实答道,给他穿上鞋,将他扶下了床。尚书府的管家也是很有眼力见,当即一挥手,几名侍女端着水盆和毛巾进来,伺候他洗漱。
田文则漱了口,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又把手撩进水盆。“还不算太晚”。前几日,赵远衡就立下了规矩,三日一上朝,大小官员午夜起床,寅时必须在午门外等候,待到卯时宫门开启,百官再依次进入。违者,当斩。
田文则正洗着脸,便听得府外一阵嘈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侯管家,你去看看”吩咐了一句,田文则接过了侍女手里捧着的毛巾,擦着脸。
片刻后,侯管家回来了。
“外边,为何如此吵闹?”几个侍女正伺候他更换着官服,见侯管家回来,便问了一句。
“回老爷”管家哈着腰,却是有些吞吞吐吐,“那些个人穿着锦衣卫的衣服,看方向,是往工部的和坤和大人家去了。”原因为何,大家也也心知肚明。
自李雪嵩谋反一事以后,赵远衡的皇位也暂时坐稳了,便开始着手曦国的事情。这几日,京都闹得厉害。赵远衡大肆屠杀靖国旧臣,原本两百多人的朝堂,如今只剩下不足一百人。
如此情况,已经有几日了。而如今看来,赵远衡似乎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只听“哐当”一声,蔡氏不知为何滑倒在地,手里的水盆不慎脱手,脏水撒了一地。
“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是毛手毛脚的”田文则批评了他一句,让人把她搀起来。管家赶忙又派进来两个侍女,把地方收拾了。“以后这种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了”
只是和田文则相比,蔡氏更显得忧心忡忡。她扑倒在田文则身前,双手抱住他的腿,一时间眼里竟噙着泪水。“老爷,要不我们逃走吧,若是继续下去,恐有性命之忧”对于这几日的事情她也是有所听闻。只怕是有一天自家老爷站着出去,躺着回来了。
“到底是个妇道人家,简直是胡言乱语!逃?又能往哪逃。户部的袁大人,还不就是个例子?”闻言,田文则立马变了脸色,厉声呵斥道。一甩袖子,倒是把正伺候他更衣的侍女吓了一跳。“以后这些话,若是再说出口,休怪我无情!”
那袁大人就是在前天,本想带着妻儿出逃,被赵远衡发现后,直接派出锦衣卫灭杀。全家一千余人,无一活口,家产也充了国库。别说是逃,只怕如今的尚书府周围不知道被多少个探子同时监视者。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就有被灭族的危险。
轻叹一声,田文则扶起了跪着的蔡氏,声音也缓和了下来“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差人做好饭在家等我,我上朝去了。”
他自己系好了腰带,吩咐了侍女带蔡氏下去休息。带上昨日写好的奏折,又找了个打灯笼的仆人,便出了尚书府。因为尚书府距离皇宫并不算太远,所以他选择了步行前往午门外。
赵远衡暂时还不会动他,田文则心中安慰了自己一句。如今曦国刚刚起步,很做工作还没开展起来。再加上科举制度还没有恢复,现如今的曦国更是人才紧缺。
他不否认,他也多少贪过一些。但是要是和那些整日搜刮民脂民膏的人相比,他却算得上比较清廉了。再加上他的业务能力确实出色,因此便有了底气。
正走着,听得一阵马蹄声,田文则转过身来,是锦衣卫的人到了。
“呦,田大人辛苦了,这么早便要去上朝”洪羿勒住了马,朝着他拱手道。只见他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身后还跟着锦衣卫,更是神气无比。惨叫声、吱嘎声混成一片,几十辆囚车正由官兵护送,押往锦衣卫大牢。
田文则仔细望了望,不由得吓得一哆嗦。车上关着的不是和坤又是何人?车上的和家人都已经奄奄一息。
田文则赶忙朝着洪羿一拱手,回了礼。客套了几句,“都是为圣上办事,谈不上辛苦。再说了,洪大人每天奔波,却是比田某辛苦百倍,如此说来,属实令田某汗颜啊”说罢,这位田大人脸上令浮现出阵阵惭愧之意。
洪羿呵呵一笑,“田大人说笑了。像田大人这样才高八斗的人,乃是曦国之栋梁。洪某粗人一个,只能做一些跑腿的工作,终究是上不了台面,又哪里敢和田大人相提并论。既然田大人要去上朝,那么洪某便不耽误大人时间了。就此告辞!”
“洪大人慢走”田文则再次拱手相送。望着锦衣卫的人远去,田大人心中暗自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赶路。面对这些个瘟神,他一刻否不想与对方多待。哪怕明知对方不是来抓自己,但是面对他们的时候他还是心里直发毛。
现在的锦衣卫所属,全都是当时尖刀营里的人。自李雪嵩死后,那些铁甲卫的人不管是否知情,全都被赵远衡处斩,无一人幸免。尖刀营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锦衣卫。随后,赵远衡又下令在皇宫西边设立了亲军都尉府,更是赋予了他们先斩后奏的权力,锦衣卫在京都里行事,便更加地肆无忌惮起来。只要是被他们盯上,不起也要脱层皮。
再加上这几日,京都血流成河,不少名门世家被灭族,财产充入国库,全都是由锦衣卫负责。现如今的锦衣卫,在朝廷大小官员的心目中,更是成了死神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