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有些让人不快,阴沉的雾气就在窗边徘徊,感觉就像是夜幕下的窥视者般令人不安。女子探头向外看了看,皱着眉把窗子闭紧乌云在天渐聚集,看来一场暴风雨已经是箭在弦上了。
赏金猎人离开的时候有些反常,这个向来不大多话的男人一再叮嘱她不要离开此处,却又说不出什么缘由。不过大雨将至,就算是要在家里饿一天肚子她也是不想出门的:这儿可是达卡芙的主下水道,每逢大雨污水就会漫上两边的步道,甚至会没过她的小腿天知道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
她正百无聊赖地对着手指打发时间,头脑中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一闪而过;只是愣了短短一瞬,恐惧就如同悄然生长的藤蔓般迅速充斥了她的整个知觉:
那是圣职者的力量,正缓慢、却坚定地朝这里逼近。
下水道的入口处,一直守候在此的男人站起身来,迎向他的同伴两个同样身着灰袍的魁梧男人。由于长时间在灌木丛中隐蔽,大雨前凝结的露水已经把他的披风浸透了,呈现出一种肮脏的浅绿色。
“那个恶棍,终于从他的老鼠洞里面钻出来了。”为首的光明祭祀把手按在剑柄上抽出一段,眯起眼睛妄想面前那一片幽深的黑暗。“你没有被发现吧,桑德罗斯?”
“没有,那家伙似乎很着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肮脏的勾当。”
“我们怎么能找到她?”沙罗曼眉头紧皱,又扫了一眼那张达卡芙下水道的全图,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这该死的地方活像一张蜘蛛网。背叛者不可能再具有圣力,我们很难感觉得到”
“这可未必”托马斯的眉头扭曲了一下,缓缓抬起一只手。“你们用心,感觉一下。”
“这怎么可能”
两个从者同时感受到了那股微弱的力量,桑德罗斯表情越发惊怒:“难道说,她用某种污秽的方法保留住了身上的圣力?不可饶恕!”
“或许这可能是瓦尔基莉手下那群蟑螂的陷阱,我是至死也不会相信那个年轻人的。如果不是您的判断”
“沙罗曼,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从者皱了皱眉,片刻之后略微躬身:“是,托马斯大人。”
首领迟疑了一下,重重叹出一口气。
“我知道你有多不愿意把洛莉丝留在这里,沙罗曼。但我是她的老师,你觉得我会任由她在敌人手中受苦,而不采取任何行动么?但现在我们的力量不够,我的力量不够,沙罗曼!我只能把她”
长者神色黯淡,重重把剑插回剑鞘,停住了话头。沉默片刻,三人都不再做声。托马斯缓缓抬起手,一个不大却十分明亮的光球从他手心中升起,照亮了面前一大片黑暗。
“别再耽误时间了。洛莉丝的牺牲不会白费,以法琳娜的名义,我一定会把那个背叛了光明,背叛了师友的女人,亲手”
他的左拳突然攥紧,关节咯咯作响。
沙罗曼见状,靠前一步,低声道:“不要太勉强,我的导师。”
长者的面容再次扭曲,他不再理会其余两人,单手托着光球大踏步向阴影中走去。
面前的黑暗如同一片温暖柔软的光幕般展开。一直酝酿着的暴雨此刻终于开始显现它的威能,硕大雨点敲击地面的声音在下水道的宽阔空腔中回响共鸣,让一切身在其中的人心脏不由自主地随着这个节奏抽紧第一波雨水已经让下水道中的水位上涨一吋,脚下冰冷的感觉令莎多尔有些绝望她甚至慌乱到连鞋子都忘了穿。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对于这个庞大的地下网络她差不多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此刻她只是在毫无目的地四处乱撞,跌跌撞撞地钻进每一个看起来安全些的甬道或洞口,试图躲避那正谨慎而坚定地逼近的光就像习惯于黑暗的盲鱼一样,本能地避免被灼伤。
徒劳无力。
唯一可以让她感到安慰的,就是露妮不在身边是的,不在身边。她把她留在了那个安全的藏身处,因为她知道,自己正像一座灯塔那样吸引着那群既熟悉又陌生的追猎者。圣力的波动是如此令人怀念,却又是如此让人感到疏远和不安如果再次见到他们,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请宽恕我的罪孽?
如此可笑,还不如
请杀了我。
在这样惊惶无力而迷茫的时刻,莎多尔只觉得自己似乎重新变回了一个毫无主见的孩子,亟需父亲母亲的安慰和指引,可身边却是空无一人。
感觉到圣力之弦悄然无声的震动,女子微微张了张嘴,放慢了脚步,表情茫然:力量的源头已然分成两股,正从不同方向向她逼近。
怎么办?没有人能告诉她。
深暗之中,淡蓝的圣火寂然无声地燃烧起来。
从鞘中拔出重剑,剑者的表情有些复杂。残余被欺瞒的恼怒,没什么来由的不忿,或许还有些莫名的茫然连他自己都不大清楚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某个混蛋的一句话而那个家伙甚至诱骗自己犯下过不可饶恕的错误。
光复会已经走入歧途,单凭这一点就不能放手不管。
“以我瑞德尔-莱恩之名起誓,正义必将得到伸张。”
规律的滴水声由右前方的某处传来,在连绵成一片的雨水沙沙声中显得有些不自然。下水道中逐渐上涨的水流悄然无声,似乎是在有意遮掩些什么四周一片黑暗,目不视物使女子心中的恐惧越发毫无顾忌地蔓延与此相比,她的赤脚上划出的几道伤口则显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