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将近黄昏。阳光斜斜向西去了,城市中的酒馆和赌坊都开始忙着打扫门面,准备迎接入夜的黄金时段的到来。此时的腐骨酒酿,老板弗丁正在揪着一个伙计的耳朵痛骂,那个可怜的小伙子刚刚打翻了一樽上好的西格威伦烈酒,酒香飘得满屋都是。
“只懂吃饭不懂干活的软脚虾!我雇你是干什么来的,店还要不要开?!快点给我收拾好!等会儿打烊了再好好跟你算账!”
店门“咯哒”一声轻响。老板怒气冲冲地去找他的账簿,没有谁注意到来客的身份,直到他走到柜台前、在高脚椅上坐定。他身材看起来很壮,披着一件厚实的灰布长袍,就像刚刚横穿了沙漠一样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面罩;这样的装扮在达卡芙算不上奇怪,出城不远就是风沙弥漫的无人戈壁,不过毕竟有些可疑。另一个眼明手快的伙计连忙钻进柜台打算招呼客人,那人却摇摇手指,把他打发走了。
“叫你们老板过来。”
弗丁一愣,旋即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虽然不认识,但看上去这人很有可能是个新来的赏金猎人,或者要打探消息的掮客,无论是那种都意味着有笔额外的油水好赚。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先生?先来杯蜂蜜酒怎么样?”
客人把一枚银币丢在柜台上,老板麻利地把它收进钱箱,端出一只大号的杯子、灌满甜香的蜜酒推到客人面前。
“这么说,您是专门来找我的,是想要一份既轻松又赚钱的委托呢,还是想要什么最新消息,我这儿应有尽有。”
客人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乎没有喝的打算,只是盯着杯中物泛起的蜜色光泽,又把目光转向老板的面孔。
“弗塔曼-安德森将军。没想到你不仅是个优秀的军人,还是个不错的酒吧老板。失礼了。”
弗丁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从对方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上,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忘了自我介绍。瓦伦丁-托马斯,法琳娜神殿的次席祭司。作为整个达卡芙消息最灵通的酒场,你这儿比我想象的还好找些。”
“啊喔。真是不凑巧,我还要做生意。如果想打架的话,能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嗯哈?”
客人抬起手拉下面罩,露出一张沧桑的面孔。“别激动,安德森将军。我今天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有几件事情,想跟你确认一下。”
弗丁半信半疑,稍有些戒备地向后一靠、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像你这样的家伙,对我们这样的‘阴暗信徒’不是向来都只用刀刃说话的吗?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托马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的每个动作都无意、细微,然而明确地透露出一种刻板、缺乏变化的礼仪,明显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费伦的酒馆不论如何,都不会像这儿一样杂乱无章然而无拘无束。我现在有点明白,莎多尔为什么会喜欢上这儿了。”
老板略一愣神,身体稍稍放松下来,倚靠到身后的酒柜上。
“看来你会来这儿,也有些故事啊。那我不妨听一听,但如果你还想打小莎莉的主意的话,我可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听到弗丁对莎多尔的称呼,托马斯的脸控制不住地一抽,但很快就恢复了自制。
“看来‘影隼’已经全都告诉你了,安德森将军。我知道,莎多尔现在是你这里的琴师,我也不会暂时不会再干扰她的生活。”
“你知道的也不少,看来这段时间你也没闲着。又有什么计划了吗,虽然签订了和平条约,但你们也不打算老老实实回费伦去,对吧?”
“你的态度有些让我出乎意料。我本以为要从你这儿得到消息,还得花大力气才行。”
“彼此彼此,但别把我当傻瓜,我可没有天真到会以为一纸条约就能让敌人变成朋友。没猜错的话,你现在还是巴不得现在就一刀砍死我,对吗?”
托马斯露出一个克制,同时又有些僵硬的微笑。
“没错,你无疑曾经是个屠夫、刽子手。但莎多尔教会了我一样东西,那就是,在施以制裁之剑之前,要先对对手有所了解这不仅是为了胜利。”
“真是难得。法琳娜的狂信徒,居然也开始理性地思考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变成了被制裁的一方,所以开始懂得从前被你制裁的人的感受了?”
托马斯的脸再次抽搐了一下。忽然,他的神色一黯,不过几乎是立刻就又恢复了那刻板、一丝不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