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为什么而战斗?”
“生存,信仰,以及自由。”
“他们与谁决死?”
“怀揣不同信仰,但是同样渴求生存,以及自由的同类。”
“以何手段?”
“毁灭,以及杀戮。”
“然而战争永不停止。那是人类本能的**,与‘信仰’之类遮羞的外衣毫无关系。偶尔因为无力支撑而间歇,然而最终会因为无法抑止而继续。间断的战争,短暂的和平,这是这世界的节奏。岂止是人类,但凡这世界还存在的生物,血脉中都存留着与生存同在的本能因为对手的死亡,就意味着自己的存续。”
“那么,何谓信仰?”
“人类在自我族群中,为划分朋友与对手而勾出的的界限。”
“何谓自由?”
“为生存和毁灭,腾出更多空间的,托词。”
微寒的北风轻摇着大树的枝桠,寒冷干燥的空气之中,银色的轻盈晶体缓缓飘落到阔叶树略微干枯的叶子上,旋即融化。这是达卡芙在这个季节的第一场雪,与她一同到来的还有费伦到达卡芙的第三批商队虽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前两批商队还是完成了既定的目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批的规模比前两批加起来还要大。在此之前,达卡芙派出的商队也都回转了,带回的是对方同样友善的消息几百年来,达卡芙和费伦这两座城市之间的联系从没如此紧密,在城市有些萧条的街道上,衣领密实的浅色费伦服式也不再让人惊奇。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至少在达卡芙的民众眼中是这样:街市在逐渐变得繁华,更多人也有了可以谋生的活计。虽说达卡芙教会的权威在他们心中本就至高无上,但现在无疑又更上了一层有什么比平和、舒适的生活更令人愉悦呢?
不仅如此,城市的繁荣也让祭司们的工作越发繁忙起来。许多人要为自己将要开始的新生意祈福,也有不少是因为刚刚赚了笔钱来还愿;除此之外,生活积习的改变也令好些虔诚的教徒感到困惑,每天告解的人数也一样很可观。按照达卡芙的惯例,祭司的工作场所不仅限于神殿,所以祭司区的十几座大宅一直都是门庭若市,首席祭司洛比-格罗布鲁斯的住宅更是首当其冲,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这一天当然也不例外。洛比-格罗布鲁斯照例不在家,而前来拜访的信众又几乎挤破了门厅,负责接待的却是个在某种意义上最不合适的人几个呆头呆脑的仆人当然不堪大用,而执事银半的身体刚刚修复,面貌仍然狰狞骇人不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暴走伤人。虽然万般不情愿,洛莉丝还是在那男人的几句软话下败下阵来,再次穿上瓦尔基莉的祭司袍,以“首席祭司的助手”的身份为这群她原本不屑一顾的家伙赐福或者告解所幸虽然信奉的神灵截然相反,祭司的工作倒是相差无几,她很快就驾轻就熟,进入了角色。
送走一个来为儿子祈福的老人,洛莉丝终于等到了一个可以喘口气的空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忽然一愣,露出了一个含义丰富的苦笑。
这些人跟她之前熟悉的并无不同。无论是那些和善却忧心忡忡的母亲,满脸皱纹、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的慈祥老者,还是满身铜臭的商人、精神不振的旅者,都与她以为的‘自己人’没有半分差异。虽然那句“为了瓦尔基莉”说起来仍然无比拗口,但是那些久违的舒心笑容却又让她莫名地觉得欣慰充满罪恶感的欣慰。
她仍记得那个老人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那令她的心情越发复杂了。
“您简直就像是瓦尔基莉的化身一样。能得到您的祝福,真是我的荣幸。”
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固然好,但是如果被认同的是另一个她一个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她,那又当如何?
“做得还真不赖,小姐。怪不得格罗布鲁斯大人那么看重你,可别让他失望了。”
洛莉丝一惊、猛然回头。幔帐之后,一个有些扭曲的身影浮现出来,那是神殿执事银半前段时间由于失心疯而遭到重创,虽然经过了巧匠的修复,但还是留下了不少伤痕;特别是脸面,一处严重的擦伤令他的牙床仍暴露在外,看上去比起恶鬼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