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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厄运的先兆(3)(第1页)

    在巨大灯塔的阴影之下,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士列队走过。没人发现什么异常,直到他们离去,城垛背后才闪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几乎只是一闪念的时间,他就已经跃下了城墙、开始在费伦规整的白色房屋之上穿行了。

    费伦建于悬崖之上的城墙当然阻止不了他,维尔甚至不需要绕道城市另一边的平坦丘陵就轻易躲过了守卫的视线。虽然阔别若干年,但他对这座城市依然了如指掌费伦的城市规划已有数百年没有改变过,任何试图更动城市街区的行为都被神殿严格禁止。棋盘一样的街道与达卡芙迥异,虽然看起来十分乏味,但有一个好处是显然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迷路。

    时至深夜,每一间房子的门前都点着一盏小小的橘黄色油灯,四处都有的枫树正在落叶、那色调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看起来格外温暖。那些白色的尖生长着翠绿色藤萝的小院落,昏暗小窗之后隐约可见的、色彩鲜艳的盆栽花朵无一不像是梦境中的场景一般。

    看着那些让人无故觉得熟悉而安宁的景物,赏金猎人逐渐慢下脚步,在一座房子的屋停下、攀住它洁白的栏杆。忽然,他神经一颤,神色也随之绷紧。

    那些白色的廊柱之上,鲜红色的幻影兀然闪现。那是鲜血的颜色,阴影、痛苦、缠绕在时间之流中的晦暗记忆,在那一瞬间奔涌而上、浸没了他的所有感知。

    一名刺客虽然公认受到了天空之灵的祝福,但在费伦这片土地上,即便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流浪汉也比刺客更受尊敬。投身于黑暗以获得力量,那意味着对光明的背叛;就算依然为法琳娜服务,也永远不再能得到神光的青睐。对于一个还不成熟的小男孩来说,那感觉无疑是冰冷的冰冷,而且致命。

    那应该是个阴沉的雨天。他似乎是刚刚与老师吵了一架,然后赌气跑进那不算小的雨幕里。毕竟很冷,那寒意从灵魂深处直泛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进阴暗小巷中的一个角落,但是

    一个模糊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之中渐渐浮现。那是个身着便装的女孩儿,看起来比他小四五岁的样子,虽然衣着很简单,但一看就知道系出名门。她的每一条衣褶、每一根发丝都如同亲睹,但与之相比,那张俊俏的脸孔却像在迷雾中般隐匿不清。纵然他努力回想,也只能想起那对蓝紫色的眼瞳,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与达卡芙不同,在费伦,这样的瞳色比比皆是。

    头天空似乎放晴了,但就在几步之外,雨势越发滂沱。

    她好像说了些什么,应该是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吧。是呢,那时候大街上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执行宵禁是费伦一直以来的传统。

    “这跟你没什么关系。”

    她提到了几个名字,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子、伸出右手。那纤细的手指碰到他的脸,微微有些颤抖。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面对一个陌生、看起来落魄潦倒的年轻男人,有些胆怯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猛地打开她的手。

    “我的灵魂?那不需要你这种小丫头来拯救!”

    那小姑娘看起来有点害怕,但仍然没有离开。她为他撑着伞,虽然很明显十分不情愿,却还是提出了一个建议或者说是一个邀请。他有些惊奇地笑了笑,神色缓和下来。

    “不必。不过还是谢谢你,小姑娘。顺便问一句,你对我这样的人都这么友善吗?”

    她看上去窘迫不堪,脸也有些红了。

    “我知道。不过我这样的家伙一向都是被当臭虫对待的,居然还有人会这么跟我说话,蛮不错的。”

    小姑娘也放松下来,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她又说了些什么,点点头但那已经不重要了。这个笑容,是他对费伦的记忆中最明亮的,也是唯一的温暖色彩。

    血色翻涌上来。

    那张模糊的面孔就像被煮沸的黑血一般翻滚起来,很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细小脸孔,就像是积年皮疹病人的皮肤一般,令人作呕。

    阴影倒灌,无数黑暗中的鬼魅仿佛从夜幕深处挣出,城市干净整洁的街道上瞬间充满了各种张牙舞爪的诡异黑影。那是被压抑千年的**、破毁的恶意,以及深埋在灵魂深处的贪婪和仇恨;自由的亡灵在光明的背面放声嘲笑,而他们的主人、头领、神明就在那最沉浓的黑暗之中缓缓睁开眼睛,呼出终于得到解放的愉悦气息。

    死亡总是单调、安宁而令人沉迷的,但那只是对于毫无挂碍的灵魂而言。费伦的罪孽已经累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特别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那个幼稚而疯狂的组织,他们试图让世界跟随他们的愿望而运转,但最终只能留下残渣

    自由之光,真是个无比具有迷惑性的名字。

    “自由”并不意味着他们站在达卡芙一边,而“光明”也不能说明他们就是费伦的朋友。这些人标榜着解放将整个世界,从半神的控制之下解救出来;为了这个目标,那两位代表着此世最高存在的半神,当然就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赏金猎人狠狠咬了咬牙,手掌在纯白的栏杆上留下一圈灰色的印记。他们已经得逞过一次了,现在无疑还在谋划些什么如果让他们再次得手的话

    整齐的脚步声从街角处传来。赏金猎人一愣,略一凝神、翻身隐入黑暗。现在不是梳理回忆的时候,城市里到处都是值夜班的巡逻兵,如果稍不小心令他们起疑,这些狂热分子无疑会把整座城市都翻过来为了一个可能的侵入者,他们是绝对不会顾忌费伦居民一夜的睡眠的。

    他现在距离内城已经很近了,一座标识出内城西侧入口的灯塔近在眼前;那巨大的白亮火焰跳动着、在附近的街区投下巨大飘忽的影子,浑如魔鬼的舞蹈。

    没什么能阻止他维尔略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把目光锁定在东边隐约可见的神殿尖。法琳娜神殿中的档案室存储着所有教廷的机密文件,而如果能碰巧偷听到某些重要人物的夜谈的话,打探教廷动作的任务基本就算是完成了。

    一声衣襟轻微抖动的响声飘过,夜暗的帷幕略微一颤,旋即恢复了它原本的平静;一条若有若无的影子擦过那座灯塔的底部,迅捷得像一只飞行于黑暗中的鹞鹰。灯塔的火焰随着黑影的动作极其迅速地扭曲了一下,在火焰恢复原样之前,它和邻近几座灯塔之间的空气中闪现出一面巨大蛛网般的裂纹;影子毫不犹豫地从那蛛网的中心穿入,在半空中带出一串水波般的亮线。没有引起任何警觉在那波纹抵达附近的塔楼之前,就已经和那影子一起消失在黑暗中,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同一个夜晚,达卡芙,腐骨酒酿。

    夜很深了,酒客们大多已经喝得七七八八,莎多尔终于有闲腾出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活计远比想象中累人,她根本没时间去照顾露妮,还好事先拜托了阿克芙莉亚莎多尔有些晕乎乎地想,拍了拍自己的脸。那些烈酒的香气着实厉害,她已经有点醉了。

    不知道他们两人去费伦的任务进行得是否顺利。她对那座城市夸张的防御体系记忆犹新,希望他们不要遇到什么麻烦才好。

    “莎莉姐,在担心笨蛋大叔吗?”

    莎多尔一惊,不由失笑。阿克芙莉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到柜台上、一对大眼睛就在她眼前扑闪扑闪。

    “小鬼头。不是告诉你没事不要出来吗,这种地方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小心学坏哦。”

    “但是露妮早就睡着了,呆在那屋子里好无聊的说。对了莎莉姐,大叔他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总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难得倒他。”

    “也对呢。”莎多尔抬起手,摸摸她的脸。“像那种怪物一样的家伙,我真是多余呢。卡雅,既然来了,要不要一起看店?”

    “好啊!”小姑娘求之不得,当即连蹦带跳钻进柜台里。几瓶刚开封的陈年老酒就摆在台面上,阿克芙莉亚用力嗅了嗅,当即晕头晕脑地晃了几晃,揉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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