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吗?欣怡动摇。总是不起眼的她,真能有蜕变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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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希!
呼唤声从遥远的世界另一端传来,存希动也不动,置若罔闻。
存希那人又唤了一声。
他这才回神,收回盯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合上手机盖,慢慢转身。安娜,你来啦。
安娜颦眉,盈盈走到他面前,见他手上紧紧握著手机,眼神一暗。这阵子你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她放柔嗓音。陈欣怡走了,对你影响有这么大吗?
存希一凛,努力维持面无表情。我没什么,安娜,你别多心。
安娜并不相信,只是她聪明地不再追问,目光流转,在角落一张咖啡桌上,发现一条围巾。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起来瞧,围巾勾织技巧并不高明,她摇摇头。存希,这是你买的?
这条围巾你不知道?他愕然。
我不知道啊。她也惊讶。
存希一把抢过围巾,深思地望她。这不是你送的吗?
我送的?安娜迷惑,我没有啊!
存希蹙眉。如果这条围巾不是安娜送的,那为什么佣人拿给他时,会说是安娜请快递送来的?难道他一震,迅速打开书桌怞屉,翻出那张生日小卡,跟欣怡在协议书上签名的字迹对照,这才惊觉是同一个人写的。
为什么欣怡要假冒安娜的名字送礼物?是怕他认为安娜忘了自己生日会难过吗?为了安慰他,她宁可践踏自己的心意?
这傻瓜!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存希惊惶,眼角忽以瞥见协议书上某处有立可白的痕迹,他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欣怡把金额的部分涂掉了。
这份协议书,是两人结婚当天,他要她签下的,载明两人在宝宝生下后就离婚,他会给她一笔钱,每个月还固定汇入赡养费,但显然她什么都不要。
她不要钱,不求他的爱,她怎么那么傻?
这阵子事情太多,我一直忘记要送你生日礼物。安娜忽然搭住他肩膀,娇柔地问。亲爱的,你想要什么?
他惘然望向安娜甜美的笑颜,看到的,却是欣怡得知自己流产时,绝望的神情我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要欣怡,想找她回来
见他表情呆愣,安娜心里有数,扬眸定定凝睇他。存希,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怔住。你说什么?
你后悔那天晚上选择了我,不是她吗?
我存希哑然无语,他应该否认的,不是吗?为何会说不出口?
他的沉默令安娜更受伤。是不是你跟我几年来的感情,比不上跟她短短几个月?你曾经说过要娶我的,你忘了吗?
存希胸口揪紧。我没忘。
那就别再想她了,好吗?她握住他脸颊,神情甜美,又带著几分俏皮。从今以后,你只能想著我,存希,我才是你真正爱的女人!
她,才是他真正爱的女人,是这样吗?
存希无助地望著安娜,她目光一闪,忽地抢过他手机,快速按了几个键。
你做什么?他抢回手机,一检查,脸色大变,你把照片删掉了?!
别生气嘛!她摇晃著他臂膀,撒娇。既然你决定跟我在一起,就应该忘了陈欣怡,对吧?你不需要再留著她的相片。
存希不语,脸色一下青一下白。
安娜知道他真的生气了,深吸一口气。存希,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她可怜兮兮地瞅著他。你不要丢下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了。
什么意思?他表情凝重。难道你不回纽约跳舞了吗?
我不能回去了。她黯然低语。我已经没法再跳舞,我的脚踝受伤了,其实我是回来做复健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好
你怎么不早说?他焦急。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有我的骄傲啊!她喊,眼眸含泪。存希,我不想你以为我在争取你的同情,我、我希望
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他怎会不晓得呢?失去舞台的安娜会有多彷徨、多惊慌。他温柔地凝视她。放心,你一定能再跳舞的,我会陪著你。
存希!安娜激动地投入他怀抱。
他拥住她,怜惜地拍她背脊,神色却黯淡。
他不能背弃安娜,只好辜负欣怡,既然生日那晚他已经做了选择,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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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戴轮的协助下,欣怡在上海租了一间小公寓,住下来,起先有段时间她仍陷在悲痛里,整日心神恍惚,戴轮也不逼她,有空时便常过来陪她,带她四处走走,探访上海大街小巷。
渐渐地,欣怡精神振作起来,觉得很不好意思,主动要求到戴轮新开张的艺廊帮忙,戴轮除了交给她一些行政杂物,也趁机介绍她给中山龙认识。
中山龙大师故意考她。你看见这个作品,看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因为这不是我做的,你如果教我做我才告诉你。欣怡无意间的妙答令他大悦,加上戴轮强力推荐,竟决定收她为徒。
欣怡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机会拜在名师门下,她认真学习,但大师要求言格,几次挫败之后,她兴起逃走的念头。
她她悄悄收拾行李,正想逃回台湾,戴轮及时现身阻止。
你想去哪儿?他质问。
欣怡愧疚地低头,不想说话。
你想逃回台湾吗?你不是说,成为陶艺家是你的梦想吗?只不过几次失败,就想放弃了?
我觉得我做不到。她怯怯地低语。从小到大,她没有一件事真正做得好的,她总是令周遭的人失望。
你根本没努力过,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戴轮严厉的责备。不错,你现在是很不起眼,就像这陶土一样,什么都不是,但经过一番巧手塑造后,可以变成任何美丽作品。当然,这过程会很艰辛,就像烧陶一样,得经过烈火试炼,会很痛很痛,可是每一件闪亮的作品,每一个成功的人,都经过这种痛你以为安娜是怎么成为一个成功的芭蕾舞者的?
安娜!提起这个存希最爱的女人,欣怡身子强烈一震。
她能够在舞台上舞得那么漂亮,私底下不知摔过几百次,熬过多少痛苦,你以为自己可以不必受这种折磨,就从毛毛虫蜕变成蝴蝶吗?
你想输给安娜吗?你不仅爱情输给她,连斗志也要输给她吗?
欣怡怔忡,想起存希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人生就像赌局,不可能把把都赢,但只要筹码在自己手上,就永远有希望。
他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要她以后不要再看不起自己
我不想输!欣怡忽地激动地喊,凝望戴轮的眼,难得地闪耀著坚决。我想试试看,我会努力,我要证明自己不只是这样。
她不想输给存希爱的女人,她要证明给他看,她不是便利贴女孩,她也可以很闪耀,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条路。
下定决心后,欣怡马上进工作室里捏陶烧陶,彻夜不眠,总算突破瓶颈。
但她知道,这只是第一个难关,未来还有更多个等著她,她一定得鼓起最大的勇气,一个个冲破。
后来某天,当她在住处专心地画新作品的设计图时,戴轮提一盒披萨来看她。
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吃饭吧?他笑问。我带了披萨,一起吃吧!
谢谢。欣怡停下笔,为客人与自己煮了一壶咖啡,两人一面吃饭,一面聊天。
戴轮告诉她他打算未来事业的重心摆在上海,以后不会像从前那样,在全世界飞来飞去了。
你要定下来了?欣怡惊讶。我记得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流浪的感觉,不喜欢停在同一个地方太久?
戴轮从小父母双亡,在育幼院长大,靠著自己的双手打出一片天,成为知名的艺术经纪人,为各地收藏家收购、鉴定各项宝物,还会到亚马逊森林探险,是个活得很率性的男人。
没想到这样的男人,竟动念要在上海定居。
现在想想,停下来也不错。戴轮若有所思的瞧了欣怡一眼。而且我觉得上海挺有趣的。
是吗?欣怡没认出他眼神深刻的意味,该不会想结婚了吧?
如果有人肯嫁给我,结婚也不错啊!
只要你肯求婚,哪个女人不点头?
那你愿意吗?
我?欣怡愣住。你在开玩笑吧?
如果我不是呢?戴轮似笑非笑。
欣怡摇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她迳自下结论。而且我不适合你,现在也完全不想结婚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戴轮有意无意的问。
欣怡怅惘,不说话。
戴轮注视她片刻。我上次回台湾的时候,听说安娜开了一间舞蹈教室。
是吗?安娜留在台湾啊。她顿了顿,淡淡地笑。那他们一定就快结婚了,真好,存希一定很开心。
戴轮蹙眉。欣怡
没关系的。欣怡明白戴轮在为自己担忧,比了个要他安心的手势。
我早想开了,而且我也希望他幸福。他有他的幸福,我也应该寻找自己的。
没错!戴轮很高兴她能这么想。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掌握,不要依赖任何人来给。
以前她就是一直期待有个白马王子来拯救自己,才老被男人耍得团团转。欣怡苦笑地摇头,她不会再那么傻了,从今以后,陈欣怡不会再是以前那个不受人尊重的便利贴女孩
戴轮,我刚设计了一个新图样,你来给我一点意见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