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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书生 > 太子嫔 > 第59章

第59章(第2页)

  像是高耸入云的山倾倒下来,沉沉地压在他的脊梁上,迫得他深深地弯下了腰。他望着她,望进她眼中浮动闪烁的灯火,望进她眼角憋着的一团水雾,声音低哑地唤她:“婶婶……”
  昭蘅眼神空茫地落在他绣着竹节的袍角上,感觉命运像是专门在作弄她。
  她的手指慢慢收紧,抱紧怀里的花篮,微微提起裙摆走到琉璃碎片旁,轻声说:“好漂亮的灯,可惜了。”
  扭头吩咐宫人:“收拾了吧。”
  安胥之脚下似有千钧,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好不容易挪到属于他的席面上。
  白氏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摔了灯多不好。”
  安胥之垂着眼,没有应声,只木然地点了点头。
  白氏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再有责怪也说不出口,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挽起袖子给他夹了块鱼肉:“好了,快吃点东西吧。”
  “好。”
  昭蘅在李文简身旁坐下,将插好的花篮放在他面前。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文简侧过脸,见她脸色苍白若莹雪。
  昭蘅缓慢地舒出一口气,抬手压了压脸,冰凉的触感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不是一场梦。
  真实得近乎残忍。
  “可能昨夜喝醉了,今天一直没缓过来,回去好好歇一歇就好了。”昭蘅有气无力地说。
  话音方落,斜里李文简的手探到她的额头,然后收回手,笑道:“我也不知道你那么出息,一碗酒就醉成那样。以后一口也不给你喝了。”
  昭蘅端起面前的一碗羊乳羹,木偶似的用小勺舀入口中,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吃着。
  李文简知道她向来不怎么挑食,却很嫌弃羊乳的腥臊,不怎么爱吃羊乳羹。
  可她吃了大半碗还不停。
  他静静地看着她,她衣袖把案旁的酒盏扫翻,酒水倾倒下来,顺着桌沿坠成一线,滴落到她的鞋子上,将鞋面上绣着的海棠花染湿。
  她却浑然不觉。
  李文简默不作声,抬手将她鬓边散下的一缕发勾到耳后,小声提醒:“别把头发吃进去了。”
  安胥之一直提醒自己,不许抬头看。
  他知道有些东西藏不住,会从眼睛里偷偷流出去。可是他忍不住,明知阿蘅与他不过一丈之隔,他就是忍不住。
  隔着重重灯火,他看到李文简侧身温柔地为她挽起发丝。
  那一刻心底真是有千千结,交织成了一团乱麻。
  他的心像是被人剜空了。
  这一餐饭,昭蘅什么滋味都没有品尝出来。
  她默默地吃饭,宴席散后,低眉顺眼从从容容地送走宾客。看上去和平常无异,只是无人知道她内心有多煎熬,她不敢抬头,甚至总有幻象,看到小四郎浮银白的袍角在她眼底晃荡。
  但她知道,甚至是可以笃定,他不会的,他会远远地避开自己。
  他明白此时当众跟她相认意味着什么。
  他对自己那么好,不会让自己陷入那么艰难的境地。
  今天这顿饭,想必他也跟自己一样,尝不出什么滋味。
  昭蘅哪知道他们还有机会再见面,原以为当初桂花树下一别,今生今世各安天涯再无来往。
  早知如此,那日就该好好地郑重地跟他道别。
  也好过如今,离得不过咫尺之间,却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她真后悔。
  宴席散后,昭蘅和李文简一起回承明殿。
  她没有睡意,让林嬷嬷在书房掌了灯,坐在灯下安安静静地写字。
  写字能让人很快地静下心来,可是今天她心乱如泥淖,每一次落笔都歪斜得不像话。
  干脆停下笔,望着案头的一簇灯火,眼神空茫地落在跳动的灯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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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都没察觉。
  李文简手里提着一双寝鞋,走到她的案头,直到他的身影无声地笼罩下来,她才回过神:“殿下。”
  李文简蹲在她跟前,将寝鞋放在她的脚边,俯身握住她的右脚。
  昭蘅仓皇地缩脚,纤细的脚踝落入他的掌心,用力收拢。
  “想什么,这么出神?”李文简动手去脱她的鞋子。
  湿漉漉的鞋袜褪下之后,她才发现脚竟然被酒水泡得皱皱巴巴。
  李文简没有拿棉巾来,只好用干净的袜筒去擦她小巧浑圆的脚趾。
  他的手很轻,掌心微热,昭蘅小小的脚掌在他的手心里感受到了阵阵若有似无的酥麻。
  脚趾微微蜷起。
  擦干水渍后,李文简重新把鞋给她穿上,才慢悠悠地抬头望着她的眼睛,低语:“说吧。”
  “说什么?”昭蘅讶然抬起头,声音里伴着细碎的慌乱。
  李文简一阵沉默,然后才慢慢道:“说你没坦诚完的故事。”
  “你和小四郎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小宁:我好难过……
  小安:我好难过……
  小李:我好难过……
  小昭:我好难过……
  小八:我也好难过……呜呜呜呜……


第51章 
  两个心事重重的人面对面地坐下。
  书案上堆满了书卷, 都是她近日来常读的。灯罩下的烛心燃了很长一截,发出荜拨声响,灯芯的顶端青烟幽浮。
  李文简无言注视着她。
  她对上他的目光, 又慢慢垂眼。
  沉默良久。
  李文简开口:“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昭蘅双手交叠放于膝上, 闻言静静地抬眸看向李文简,开口道:“殿下不够君子。”
  李文简笑起来:“你说说看,我怎么不够君子?”
  “殿下若是全心相信我和小四郎,便不会开口问。开口问了,又故作大方说算了, 不是不够君子吗?”昭蘅眨了眨眼, 轻声说:“只能算半个君子。”
  李文简轻轻一笑:“方才在雪园,你和小四郎对视一眼,就跟被他勾走了魂魄一样。我也知道若是全然信任,便不该开口问;但我见你失神地穿着冰冷的鞋袜,又克制不住地想知道在我不曾认识你的岁月里,小四郎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你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故事, 才能望出那么山高水长的一眼。”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不够君子。”李文简淡色的唇轻抿一下:“但, 不问是理智, 问出自于心。在刚才那一刻,心压倒了理智。”
  他垂下眼睛看她,眉眼带了几分歉然:“阿蘅,小四郎受到很良好的教养, 不会做出什么越界无礼的事情。你亦是。我只允许自己瞬间的不够君子, 以后我不会再问再疑。”
  夜风从窗棂吹进来, 吹着他宽大的寝袍,颀长的身体看起来便更清瘦些,他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柔,但此时却有如雪下松针般的冷意,受了委屈般脆弱易碎,听得昭蘅心中微酸。
  “夜深了,早些睡。”李文简侧过脸,就要走。
  昭蘅抬手拽住他的衣袖,他垂首,对上她琉璃一样的眼睛,在这样雾蒙蒙的夜色里,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没有故事。”她紧紧地攥着李文简的衣袖,将柔软的衣料一寸寸拢入掌心,怕它如流沙:“我和小四郎之间没有故事。”
  她嗓音柔和,带着些温软的语调,轻轻慢慢。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白榆。”
  李文简一直紧绷的肩颈松懈了些许。
  “他那时还不会说话,被一群小太监往湖水里摁,我恍恍惚惚的,上去帮了他。”昭蘅眨了眨眼,又说:“后来他就经常来浣衣处找我。”
  “我那会儿……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大抵是孤单得很了。他是个内侍,又是个哑巴,他天天受人欺负,我也是一粒微尘。他怜悯我,我也怜悯他。”昭蘅折下案头桂枝上的一片叶子,声音有些蔫蔫的:“突然有一天他会说话了,我很为他高兴。再之后,他跟我说他叫白榆,受了贵人的提拔,在东宫很有几分体面。他帮我跟奶奶取得联系,帮我照顾奶奶……”
  “所以你喜欢上了他。”
  昭蘅闻言偏头,面对他风骨清俊的脸,从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品出了更加浓郁的酸涩。
  “殿下,在我当时那样的情形,谁像他那么好,我都会喜欢他。”昭蘅抬起脸看向李文简,她说得很真诚,目光静静地看着李文简:“但是这辈子那么长,会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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