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人生总有遗憾。

    在高三之前, 虞夏终归没能和李聿在同一个考场相遇。高二最后一次月考，她也没能进入第一考场。

    高二之后，文科班的虞夏他们有自己的考场排名, 理科班亦然。

    所以就算是她的成绩能够达到第一考场的门槛, 她也不可能和李聿在考场相遇。好在她在这方面的执念也没有很深, 只要高考的分数差距不大, 其他的她都比较看得开。

    这一年的暑假, 高三的学生有着不长不短的一个月假期。

    这一个月, 虞夏哪儿也没去, 就窝在家里复习看书写作业。李聿回了港城几天, 很快又回来。

    三楼是虞家最安静, 也是其他人最少上来的地方。

    虞青筠他们都怕打扰到他们，非必要事不会上来三楼。虞夏和李聿乐得清静，她除了睡觉吃饭的大多数时间, 都在李聿房间和他一起学习。

    当然偶尔, 虞夏也没有那么认真。

    人总有倦怠期, 虞夏的倦怠期算是来得比较晚的, 她的倦怠期在这一年临近寒假的时候。

    清晨时候，北城下了雪。

    上学路上白茫茫一片, 陈叔把车开得很慢。下了车 , 两人一同往学校里走，一阵冷风吹来，虞夏冻得瑟瑟发抖。

    李聿低眸, 看着她身上的衣服, 皱了皱眉，“冷？”

    虞夏嗯声，吸了吸鼻子, “李聿。”

    “嗯？”李聿敛眸，把自己口袋里的暖手宝掏出来，塞进她的口袋里，“暖一暖。”

    虞夏一愣，“我有啊。”

    李聿淡定自若，“两个会更暖和一点。”

    虞夏无言，把其中一个塞回到他口袋，“我不要。”

    她怕李聿冷。

    虞夏塞回去时，不经意碰到李聿手腕。

    李聿微顿，看她被冻红的手指，眉心微动。他微微抬手，捏了捏她手指，嗓音微沉，“怎么这么冷？”

    虞夏：“我冬天都这样。”

    她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有点儿烦，“李聿，还有好久啊。”

    李聿一怔，“想毕业了？”

    “想。”虞夏实话实说，“但也不是想毕业，就是感觉学习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李聿明白她的意思，他思忖几秒，温声道：“那就让自己放松放松，明天是周末，要不要出去玩？”

    虞夏眼睛一亮，可霎时又暗了下去，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算了吧，现在出去玩也太过分了。”

    她闷闷道 ，“我不配玩。”

    这话李聿一点都不赞同，“只要你想，我们就去。”

    虞夏对上他清亮的眼眸，内心开始摇摆，“可是——”

    “没有可是。”李聿捏了捏她手指，和她指腹相贴，轻声道 ，“休息的时候好好想想，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他告诉虞夏，“等你想好告诉我，我们明天去。”

    虞夏没吭声。

    李聿拉着她往教学楼走，雪地上留下两人一大一小的脚印，看上去诙谐又和谐。

    走到文科（二）班门口，李聿看着虞夏进去，跟其他熟悉的同学打了声招呼，才回理科班。

    一走进去，几个凑在他桌子旁边的同学便转头看向他，调侃说，“聿哥，把虞夏送去教室了？”

    李聿每天喝虞夏上下学这件事，学校90%的人都知道。

    而他们这个年级的同学更清楚的是，从李聿转到理科班那天起，他就每天会先把虞夏送去文科班，再回理科班。

    刚开始大家还以为李聿是习惯去文科班，走错了。久而久之大家才知道，他就是专门送虞夏去的，两人是能黏在一起久一点，就久一点。

    渐渐地，大家都控制不住取笑他。

    偏偏李聿是那种，不接招的人。他并不觉得自己送虞夏去文科班这件事，有什么好被戏谑的。

    李聿没有理会他们的调侃，瞥了眼带头的宋知珩一眼，“怎么？有事找我？”

    宋知珩：“我们还能有什么事找你，有道题不会。”

    他拿出一张物理卷子，“这个据说是竞赛题，我试着解了一下，没解出来，你看看？”

    理科实验班的同学最开始对李聿这个中途转来的人，其实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甚至还有倨傲地对他带有偏见，深深觉得他太过狂妄，在高二下学期转来学理，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是天才。

    一段时间后，班里这种偏见消失。

    因为李聿确实担得上天才这两个字。从那以后，无论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只要遇到解不出的题，遇到困难，就找李聿。

    李聿把书包放下，嗯了声，“我喝口水看看。”

    宋知珩：“行。”

    片刻，李聿接过他觉得有问题的卷子看了看，从桌洞里拿出纸笔开始做演算步骤。

    上课铃声响起前，李聿把题目解答出来。

    “这个题有几种不同的答案。”李聿看向宋知珩，“你这哪来的试卷？”

    宋知珩：“一中的老师给的。他们都说难，所以我要了一份看看。”

    李聿点点头，瞅着周围几位正专注看解题步骤的同学，猜测说，“高考应该不会出这种好几种答案的题目。”

    这太具争议，挑战性也很高。

    高考的难度没有那么大。

    听到这话，其他几位同学看向他，“真的？”

    李聿：“嗯。”

    “那就行。”另外一人松了口气，“说实话高考要是真搞这种高难度，我感觉我会考得稀巴烂。”

    另外有同学附和，“我也是。”

    上课铃声响起，大家回自己位置。

    李聿掏出书本，趁着冯光亮没注意，从桌洞拿出手机。

    转到理科班之后，宋知珩变成了李聿同桌。他不经意转头，恰好看见他偷偷摸摸玩手机这一幕，他扬了扬眉，凑近到他旁边低声，“你今天遇到事了？”

    从李聿进教室那一刻起，宋知珩就隐隐觉得他情绪不太对，但刚刚围在这边的同学多，他也就没问。

    听到这话，李聿瞥他一眼：“很明显？”

    宋知珩：“有一点点吧。”

    李聿莞尔，摁灭手机屏幕：“你知不知道北城有哪里算得上是比较放松的地方？适合周末去的。”

    宋知珩一愣，“你周末要出去玩？”

    李聿：“有这个想法。”

    “和虞夏？”宋知珩继续猜。

    李聿：“还不确定。”

    他不知道虞夏要不要叫上沈乐橙她们一起。

    宋知珩懂了，他回忆了一下，“北城好玩的地方，虞夏她们应该都去过了吧？”

    说到这，他疑惑，“马上寒假了，你们就不能等到寒假再出去玩？”

    李聿没吭声。

    他静默了会，在冯光亮看过来时，提醒宋知珩：“先上课。”

    宋知珩：“……”

    第一节课后，宋知珩瞥向李聿：“刚刚想说什么？”

    李聿瞧着他，问道，“你会有很大的压力吗？”

    “？”

    宋知珩一开始没听懂李聿的话，过了会他才明白过来，他苦涩一笑，说道，“在你转来我们学校之前，我还真没什么压力。”

    李聿转来师大附中之前，宋知珩和另外一位同学是轮流的年级第一。李聿转来之后，他和另外一位同学只能争抢年级第二。

    这也就算了，宋知珩也不是那么看重名次的人，偏偏让他有点儿自愧不如的是，李聿的年级第一，每次都要甩开他第二名二十分以上，这就有点儿打击人了。

    好在宋知珩也不是小气的人，他向来是谁厉害，那他就跟谁混的思想。李聿这么强，他就和李聿打好关系，让自己也更强一点。

    闻言，李聿挑了下眉，“那你还是有压力更好。”

    这样更容易进步。

    宋知珩睨他一眼，“这话也就你说不挨打。”

    李聿莞尔。

    宋知珩听他提着，总算是明白过来他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他思忖了会，迟疑问，“虞夏状态不对？”

    高中生，特别是高三的学生，常常会有同学因为压力过大，出现各方面的问题。

    宋知珩依稀记得，他们高一的时候，还碰到过高三学长欲跳楼的事情。后来人是救回来了，可是精神出现了问题。那位学长高考都没能参加，直接退了学。

    他们现在这里，其实也有部分同学过于紧绷，自己给的压力，老师给的，家长给的，同学给的叠加在一起，情绪出现问题也相对正常一些。

    不过宋知珩没有想到虞夏也会有。

    李聿嗯了声，“也没有不对，就是不太开心。”

    宋知珩沉默须臾，“那确实可以出去转一转。”

    他拍了拍李聿肩膀，笑说，“你等等，我问问喜欢玩的朋友。”

    李聿：“谢了。”

    宋知珩睇他一眼，“客气。”

    不过这个周末，虞夏和李聿还是没能出去玩。

    再有半个月就是期末考试，虞夏不想出去，李聿也不可能把人强行地拖拽出去。不过对于虞夏的情绪波动，李聿比往常要更关注一些。

    -

    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到了。

    虞夏这一次是在文科班的第一考场，她的位置在中间。坐在考场位置上，虞夏抬眸看了眼前面两排的位置，她在心里计算了一番，只有考到第二竖排及之前，她才有可能稳稳当当地和李聿上同一所大学。

    想到这，虞夏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那口气的缘故，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这一次的期末考试，虞夏不进反退。

    知道成绩的那天，是新年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