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头:“我可以肯定那份乐谱就是第一具尸体旁边的乐谱,但根据巡警先生所说……”
见众人的眼神都扫了过来,老巡警一个激灵,连忙接口:“我真的放回派出所了!我还锁起来了,钥匙就在我身上!我现在带你们去看?”
“不必。”津木真弓摇摇头,她相信松成柊的能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问题又回来了,巡警先生只在我们几人面前确切说过‘乐谱在派出所’。”
——兜兜转转,嫌疑又回来了,只有他们几个人有机会、有时间同时拿乐谱与行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座的各位就都洗清嫌疑了。”安室透突然轻笑。
津木真弓皱眉:“为什么?”
“巡警先生是在我们吃夜宵时说的乐谱的事,在那之后,确实所有人都单独行动过十分钟左右,这十分钟用来杀人都算时间紧凑,更别提来回派出所拿上乐谱,再回来杀人。”
“不,还有一个可能。”
工藤新一开口,看向绿川光和安室透,“那就是,在最开始巡警先生去派出所放置乐谱时,乐谱就被顺走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是绿川先生和安室先生和他一起去的派出所吧?”
绿川光似乎早就料想到对方的质疑,语调波澜不惊,“是的,我们是跟过去取睡袋的。”
安室透耸耸肩:“一定要说的话,巡警先生人老眼花,我们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确实不算难。”
津木真弓却下意识排除了这个可能——开玩笑,比起怀疑这两个人杀人,她更相信是那大哥杀了人。
一通发言下来,也只是排除了津木真弓和浅井诚实的嫌疑。
至于其他人的嫌疑嘛……不得不说,不但没排除,还显得更可疑了。
“快一点了,今晚先休息,明天等刑警来了再说其他。”松成柊看了看手表。
“轮流守夜吧,”津木真弓提议,“正好六个人,两人一组,到明天早上七点,每组两小时,负担轻一点。”
秉持着“两个相对而言没那么熟的人”互相监督的原则,最后分组确定,津木真弓和安室透、工藤新一和绿川光、松成柊和浅井诚实……老巡警负责休息。
让胡子都白了的老爷爷陪他们熬夜,到时候就指不定谁照顾谁了。
绿川光主动提议:“我们可以轮第二组。”
第二组卡在四个小时的睡眠当中,刚睡两小时就要被叫醒,守两小时再睡两小时,算起来是最难受的一组。
剩下两组剪刀石头布,津木真弓和安室透被分到了最后的两小时。
她缩进睡袋,拿过眼罩,刚想睡下,突然一声短信的提示音轻轻响了一下。
津木真弓刚刚放松的申精再次瞬间绷紧,以为是那大哥又来短信了,刚想拿出手机,却突然意识到不对。
她躺着没动,连身都没翻,像是完全无动于衷。
旁边睡袋的工藤新一见状,突然开口:“你手机响了。”
津木真弓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给自己扣上眼罩:“这个点谁会给我发消息啊?你们的手机吧。”
她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听到旁边工藤新一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像是把那个提示音的闹铃给关了。
津木真弓捏着睡袋边缘的手出了一层汗,她微微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擦掉。
自从下午见过那大哥后,她就把手机的提示音改成了震动,甚至给那个号码专门设置了不一样的震动提示,不用看屏幕都能分辨是谁发的。
工藤新一挑着这个时间试探她,正是她准备躺下睡觉这样最容易松懈神经的时间。
……狗币侦探!
她暗骂一声,翻了个身背对他,沉沉入睡。
津木真弓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甚至说“睡”都很奇怪,毕竟这只是在游戏里,现实世界她的“身体”本来就在营养仓里休眠。
在游戏里的“睡眠”,更多更接近于“走剧情”。
类似于“剧情跳过”的功能,如果一夜和平,没有剧情,那玩家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第二天。
如果有剧情触发,那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剧情点。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情况,玩家的精神与身体陷入了双重睡眠,从而进行深度的梦境——比如她就曾经梦到自己赚了大钱走上人生巅峰。
而津木真弓此刻,正在经历某种极极极极极少数的情况。
她在做一个自己都不知所云的梦。
——她梦到自己像一朵轻飘飘的羽毛般,徜徉在数据的洪流之中。
看不懂的符号与代码在周身来去,她伸伸手想去触碰,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没有。
她这才恍惚意识到——啊,我和它们是一样的啊。
在这个梦境里,她是数据、是代码,触碰不到任何实体。
最开始,它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随波逐流,随着数据的迁移奔涌,身不由己。
再后来,就像是玩贪吃蛇一样,它不断吞并着同类的数据、词条、代码,一口一口地吃掉它们,将它们“收归”己用。
最后,有什么挡住了它的去路。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开口。
——“我好像没有听懂,如果有什么其他我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告诉我。”
津木真弓被这句她快ptsd的话惊醒,“唰”一下坐起身。
……为什么在游戏里做个梦都会梦见那个智障AI啊!
她二话不说,同时提交了bug和投诉。
斯瑞:“……这位玩家,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
因为做了噩梦所以投诉AI出了bug?这特么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不是,我是唯心主义的机器猫。”
斯瑞:……
“经查证,无异常。”应该不是她的错觉,AI的电子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
她缓了缓,刚想伸手擦一擦额头上的汗,一张纸巾被递到了她身侧。
她抬头,看到了正在她睡袋边坐着的安室透。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看向手表,压着声音:“……这个点了!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本来守夜的人都说好了,前一轮守夜结束的人叫醒下一轮的人,以防他们自己设定的闹钟吵醒其他人。
有一个压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甚至带了一丝笑意:“你的样子像是机器猫梦到了铜锣烧,我们就没想打破这个滑稽的场面。”
津木真弓白了工藤新一一眼:“什么破比喻。”
她揉了揉眼睛,从睡袋中坐起来,看其他人都睡着,只有工藤新一和安室透在守夜。
大概是到了时间,没人叫醒自己,工藤新一就顶替自己上了——反正不可能让同组的绿川光和安室透守,在他看来这两人就是一伙的。
她把工藤新一塞回睡袋:“行了,睡你的觉吧。”
工藤新一睡下后,她看向安室透,叹了口气:“安室先生应该叫醒我的。”
安室透像是非常清浅地笑了笑,“可是,真的很可爱。”
津木真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说自己做梦的样子,她无语了一下:“……读作可爱,写作滑稽是吧?”
她披上外套站起身,时间已经快五点半,岛外的海面上已经有隐约的朝阳升起。
之后就是他们守到天亮了,她干脆走到微微开启的窗边,这本是他们为了室内空气流通才开着的,此刻正好吹一吹海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安室透也跟着她走了过来,“清晨最容易着凉,披件衣服吧。”
他的声音很轻,压着嗓子用气音说话的时候,居然一下子让津木真弓听出了绿川光的既视感。
她不着痕迹地朝窗户退后了一步,避开了安室透的外套:“……不用了。”
安室透的手微微一顿,将自己的外套收了回来,却没有重新穿上,只是突然笑着开口。
“津木小姐讨厌我?”
津木真弓被问愣了,眨了眨眼:“……诶?”
“同为一起上岛的同伴,你对绿川的态度就明显比我亲近很多,算起来,我们明明是同时与你相识的。”
甚至要更细算的话,他同她“偶遇”的次数比诸伏景光还多。
但这姑娘对他和景光的态度截然不同——对于绿川光,她就差把“几乎没有戒心”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而对自己……
他看了看自己的外套,连给她披个外套都让她退避尺。
但她却对他很“信任”——从游乐园里她抛弃了自己即将唾手可得的正确答案,而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他无罪就看出来。
安室透只觉得奇怪。
她在这些性命攸关的大事上如此信任他,却连他给她披一件外套都要避开?
津木真弓像是有些气短,摸了摸鼻子,“……大概是因为,安室先生看起来比较黑。”
安室透:?
津木真弓也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似乎有些歧义,赶忙摆手:“不不,我不是说肤色……就是,安室先生看起来……”
“不像好人?”安室透浅笑着接口。
津木真弓又往后缩了缩:“……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但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就是了。
同为红方在黑方安插的卧底,比起诸伏景光那个看起来就温温柔柔人畜无害的性格,面前的安室透就比较……
出淤泥而挑染。
——白的,但已经不完全白了。
要不是开了剧情的金手指确定对方的身份,面前这位笑起来的气场仿佛人形黑泥的安室先生,津木真弓怎么也不会觉得对方是好人。
如果说诸伏景光约莫是白切黑的形象,那安室透就是黑切黑,连奥利奥都算不上——高低也是奥奥奥了。
……只能说,这人卧底卧得太合格了。
安室透看着面前的津木真弓——对方面对他时的瑟缩怎么也不像是装出来的,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如果我说,那位平田秘书是我杀的呢?”
津木真弓下意识皱眉:“哈?”
安室透闷笑一声,似乎对自己“试探”出的这个结果很满意,“看来津木小姐真的很信任我啊。”
她的第一反应怀疑、惊讶,或者否定,她这句反问甚至是带着点“荒谬”的。
就好像在说——哈?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杀人?
津木真弓又往窗边退了两步,试图补救,“……因为没有动机,安室先生和我们一样是从岛外来的人,目前也仅仅只是‘有嫌疑’,真要说起来,连确切的动机都没有。”
安室透像是终于笑够了,微微上前一步,伸手扶上了津木真弓身侧的窗台——远远看去,倒像是把她困在了自己的怀中。
“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侦探会说的话啊……”
他离得够近的时候,津木真弓那隐约的古怪预感似乎又开始轰鸣作响,他身上那仿佛侵染了极渊深处的晦暗气势包裹着她,近乎本能地让她感到危险。
他勾起的唇角、眼底的笑意、扣在身侧的手臂,无一不在迫近着她,津木真弓伸手推上他的胸膛。
“安室先生……”
“真弓。”他突然开口。
压低的声音顺着呼吸从那双唇齿间送出,他离得她太近了,开口间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间的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