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路半夜突然惊醒。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他叹了口气, 伸出手使劲搓了搓脸,触感冰凉。
苏路摸了摸帽子——原来是帽子滑脱了,他重新戴好。
现在几点了……
苏路看了眼手机:【05:30:12】
才五点半……继续睡吧。
苏路打了个哈欠, 抬手间,耳机盒子掉了下去,落到下铺的床垫上。
苏路连忙低头一看:盒子正好落到床边,旁边是一个人光裸纤瘦的脚踝。
……尚小月侧躺在床单上, 身体弯曲成婴儿的姿态。他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延发丝往下滴, 浸湿了衣领和枕巾。
“呼——”
风拂过他的身体,令其缩得更紧了。
这人睡前还去洗了个头……还有他为啥不盖被子啊?
这是苏路的第一想法。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捞起耳机盒子扔回上铺。
苏路想了想: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怪冷的。
其他多余的事情就不要做了吧……
——
“咚咚咚咚咚!!”
早晨八点零五分,苏路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
“谁?”他问。
“我们是苏苏列车上的工作人员,请您配合。”
门外一个柔美的声音回答他。
“请等一下。”
苏路从上铺爬下去,尚小月恰好在此时坐起身, 被子顺势从他身上滑落。
苏路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
门外, 站着三名身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两男一女。
三位乘务员,看见苏路, 都是一愣。
这还是苏路上车以来,第一次在车厢里看见工作人员,而且一次就是三个, 这让他有些惊讶。
乘务员们都在上下打量苏路。
只见——这个来开门的家伙, 一脸路人模样, 身上却穿着新买的火鸡连体睡衣、脚上还蹬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这个人……怎么这么悠闲?
他在睡觉?他是怎么睡得着的??
三位乘务员头顶同时冒出数个疑问。
苏路一脸迷惑:“你们有事吗?”
中间的女性乘务员首先反应过来:“我们接到异常报告, 特地过来查看情况。”
“异常?”苏路怔了怔,“没发生什么异常呀?我昨晚睡得还挺……”
一个“好”字还没滑出口,苏路猛然注意到脚下的地板。
半天前还是灰扑扑的地板/w.W,w.52g.G,d.c,O.M/,现在蓦然变蓝了。
“你们……新铺了蓝色地毯?挺好看的。”苏路盯着脚下夸赞。
整个过道上都覆盖着这层蓝色。
乘务员对视:“不,那是血,只是在你眼中打码成了蓝色。”
苏路呆呆道:“可我之前看还是绿色。”
女性乘务员:“颜色是随机变幻的。”
苏路:6
真实的颜色,是一种深到发黑的红,血迹凝固以后,形成了厚厚一层血浆。
此时此刻,过道上被这一层厚厚的血浆所覆盖。三位乘务员踩在上面,都觉得脚底黏黏的不太舒服。
左边的乘务员难耐地动了一下。
中间的女性乘务员,用甜美的声音向苏路解释了十号车厢的情况。
苏路的嘴巴张成了一个鸡蛋。
据女性乘务员描述:整个十号车厢,总共三千九百七十一个人,在昨天一个晚上就死了三千九百六十九个。
将近四千人,只活下来两个。
作为幸存者之一的苏路,简直一脸大写的懵逼:“啥???”
一觉醒来,整个车厢死得就剩两个人了?
什么情况???
苏路:“看看监控?”
女性乘务员笑了笑:“十号车厢没有安装监控,也没有这个必要。”
苏路慌张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昨晚十二点就睡了,半夜醒来过一次,可我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女性乘务员保持甜美的笑容:“别紧张,我们不是执法者,不是来向你兴师问罪的。”
右边的男性乘务员:“是啊,这里可是彼世,彼世死人可太正常了。”
苏路迷茫:“那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左边的男性乘务员:“是这样的,直白来说,我们不希望十号车厢发生的事情散播出去,你们作为唯二的生还者,我们希望你们能保守这个秘密。”
中间的女性乘务员:“当然,为了弥补二位受到的惊吓,列车方面会给予二位一定的补偿。”
右边的男性乘务员点头:“没错,这也是为了苏苏列车的声誉着想。希望你们能忘了在十号车厢发生的一切。”
“另外,十号车厢将暂时封闭,恭喜你们,你们的车厢将免费升级成九号车厢,留车时长也会得到增加。”
苏路:“增加?”
左边的乘务员:“没错,原本你们只能在车上待三天,但现在能待整整七天,免费多休息四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右边乘务员虚伪地笑道:“祝二位剩余的时光过得愉快。”
……
在三位乘务人员的注视下,苏路一脸懵地回过头,开始收拾行李搬家。
等都收拾好后,苏路率先走出包厢,他转过头,尚小月无言地跟在身后。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们活了下来——说是巧合,苏路绝对不信。
尚小月安安静静低着头,颈项修长纤细,一幅苍白而脆弱的模样。
苏路扭过脖子,想起昨晚看过的经验:不听、不看、不要探究,没有好奇心的人,在彼世活得最久。
苏路眼观鼻鼻观心地走在前面,脚底全是凝固的蓝色血浆——幸好苏路在鞋上套了两个塑料袋。
整个车厢十分空荡——奇怪,既然所有人都死了,那尸体去哪儿了?
“呼——”
窗户大开,窗帘在风的推波助澜中摆动。
……苏路似乎明白了。
他想起小月对自己说过的话:【垃圾,可以扔出去呀?】
过道中,时不时会出现一些不明马赛克,有时堆放在两旁,有时就粘在墙壁上。
见多了,苏路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戳一戳会是什么样的手感?
不过,他理智地没有付诸于行动。
他可不想去洗手。
……
到了十号车厢的尽头,三位乘务员中的其中一位,掏出一串钥匙,他仔细辨别了一会儿,将钥匙插进锁孔。
“吱呀——”铁门应声而开。
门后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尽头摆放着一盆豌豆。
和十号车厢快要去世的丹尼不同,九号车厢的豌豆被笼罩在太阳壁灯的光线中,整盆豌豆精神抖擞、雄赳赳气昂昂的面对来人。
仿佛随时能从嘴里吐出一串豌豆。
三位乘务员紧紧盯着他们走过甬道,见豌豆没有反应,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们打开最后一扇门,将两人放了进去。
九号车厢与十号车厢整体区别不大,也就是过道宽了一些、四人间变两人间而已。
到了九号车厢,两位男性乘务员也就去忙其他事了,女性乘务员将二人领到一个包厢门口后也离开了。
苏路低头查看电子车票,发现车票的内容果然变了。
从“K444次十号车厢 0984号-A上铺新空调硬卧”变成了“K444次九号车厢 0650号-B 新空调软卧”。
他和尚小月还是在一个车厢。
苏路推开新包厢的门,比起十号包厢只有几个平米的小隔间,九号包车厢的隔间要更宽敞,目测有十个平米,还配置了一个放东西的架子。
将背包塞进架子里,苏路按了按床垫,评价:“感觉要软很多……不愧是软卧。”
尚小月看向窗户:一片幽蓝。九号车厢的车窗是拉上的。
苏路拉开窗帘,又将窗扇拉开了一些,尚小月于是坐到了对面的床上,盯着窗外发呆。
苏路则迫不及待地来到点数余额的界面——乘务员说了,发放的补偿金会在稍后到账。
余额数字果然变了,较原来增加了一千。
……只发放了一千啊。
苏路兴致索然:“小月,列车补偿了我们一千点数。”
尚小月:“嗯。”
“蚂蚱也是肉,这样距离回家就又近一步了。”苏路憧憬着。
澎湃的心潮退去后,露出底下困惑的基石。
苏路实在想不通:十号车厢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