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a计划,是希望自己的老师通过旁敲侧击了解到自己的想法。然后配合他促成这野鸡变凤...不,是野鸡变飞龙的奇迹!
但他心里也明白杨老师是当世之大儒,是百官之首,是儒家礼制《皇明祖训》的守护者,愿意帮助他的可能性很小。
况且杨先生也已经是站在官僚体制权力巅峰的男人,他没有必要去陪自己整这么一出风险极大的革命,就算做成了,他还能获得什么呢?
创业还得靠年轻人!朱厚照知道自己得找一个官职低微的,同时有能力、有野心、听话、而又忠心耿耿的翰林才行,学习差了不行,连入阁的门票都没有,扶不上高位没有话语权。
学习太好什么状元榜眼之流也不行,他们早早的都已经在朝堂派系之下被收编站队了,这种人朱厚照不敢用,因为他们很可能出卖自己。
天知道正德皇帝为了这个事谋划了多久,寻找了多久才楸准了严嵩。
这人虽有才华,却阴差阳错远离官场十年,朝中无势力。然而又得以让杨廷和都放下自己清高的尊严,请求皇帝把他保护起来免遭毒手,自然是杨先生认可的难得的可造之材。
加之其刚刚来京城又招惹权臣钱宁、江彬,自然无人敢拉他站队,完全符合自己的选人条件,严嵩对皇上来说可谓是千载难逢。
朱厚照啥啥不行,想法子偷懒的能力第一名。
于是说干就干了,当老师不愿帮他做违背常理的大事的时候,严嵩就是那个为他冲锋陷阵的渴望成功的最好人选。
“你还挺会总结的,我脑子里想那么大一串儿,你两三句就说明白了。”朱厚照拍手笑道,然后突然正色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朕只是想立自己的唯一的儿子为皇帝,不想把皇位传给我堂弟。他,我看不上。”朱厚照鄙夷的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
“这有什么错吗?这个孩子六年来朕每月都会抽时间来看,绝对是真龙天子之相。他只是运气不好,没有出生在宫里。
难道我们不能帮他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难道我们不能帮大明努把力择一贤君,像你敬仰的宋仁宗那样开辟一朝君臣共治的盛景吗?”只是一瞬间,仿佛朱厚照脸上的醉意全无。
他这番话既像是精心准备又像是真情而发,也是听得严嵩一激灵。
他有些错愕,可能任谁也想不到正德皇帝,在他那天天玩世不恭,娱乐至死的表皮背后,隐藏着如此深厚的心机和权谋。
他那狂野而执拗的诉求,既让严嵩害怕,又不得不承认有些许的动心,任他在做十辈子的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官拜首辅,成为当朝太师;
想不到自己竟然真有一天能有机会能够位极人臣,享尽世间的荣华富贵,引领百官实现自己心中伟大抱负。
但对于此时的严嵩来说,美梦终究是美梦。只见他闭起双眼,压下了狂热,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复又睁开眼睛恭敬的看着盛情相邀的朱厚照。
他整理衣衫慢慢退出座位踏踏实实的挺直了身子跪在皇帝面前,先敦实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挺起身子鞠着礼对着朱厚照说。
“圣上对微臣的厚爱,微臣感激涕零无以回报。但微臣不想将圣上引入歧途,实难从命。”
朱厚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不愿吗?之前不是说甘愿为朕赴汤蹈火吗?”
“请皇上息怒,如若皇上气臣出尔反尔,请皇上降罪,微臣甘愿受罚。”严嵩正色道。
“受罚?欺君之罪,你告诉我怎么罚?到底为什么?朕又不是要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即为明朝臣子为大明皇帝做事不是天经地义吗?能给的能许诺的朕全都可以给你。”
严嵩听罢,看着朱厚照坚毅的说。
“请皇上息怒,微臣这一家的命是皇上和杨首辅给的。如若皇上想收回,臣无任何怨言。皇上对微臣的厚爱,微臣只能来世再报答。”
“今日皇上立储之事,杨大人不愿,是为了皇上好。
皇上若不遵礼制,立民间太子,天下人会说皇上不孝,亦会传言侧立的太子得位不正,身份不明。
到时恐怕流言、叛党、乱匪和包藏祸心的奸恶之人并起于世。
朝堂之上,皇上和百官也会日日相争,不得安宁,国策无一能顺,民不聊生。
而反对皇上的文官、蠢蠢欲动的藩王、心怀不满的将军亦或是看准了时机的鞑靼瓦剌。只需任意两者互相勾结就将是国家浩劫。
皇上爱子之心天地可鉴也是人之常情。
微臣也有孩子,虽不如皇子聪慧,但若遇危险微臣亦愿意舍身而护幼子。也和皇上一样无时不刻想为孩子日后寻得一份出路让其尽其所才。
但爱子之情蒙蔽了您的心思,杨大人知晓,微臣亦知晓。
如若臣明知而装作不知,利用此情谋求高位陷王朝危难于不顾,陷皇上于不义,陷皇子于险境。那么臣不配做大明的臣子,更也不配杨大人和皇上救下的这条命。”
朱厚照手中的酒杯因愤怒而抖动,泼洒出不少。
他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但面对跪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人,却不知怎么去发泄自己这一腔的情绪。这人以为他是谁?我跟他很熟吗?ωωω.ΧしεωēN.CoM
若不是杨先生,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他。
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官儿,今天敢在我面前这么不识抬举,又自以为是的说那些自以为忠君爱国的屁话。
这个该死的愣头青,朱厚照颤抖的在心中怒骂。朱厚照知道这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官。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这辈子还真没有一个人敢当面儿,完完全全的不给面子。
更搞笑的是,这人还不怕死,杀了他简单,但又像是以前刘瑾对他说的。
成就了这些人一世的英明,而脏了自己的手。
他气的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走两步又坐下再站起来,一直在座椅上辗转反侧难以自处。嘴里气喘如牦牛一般。
在这个过程中,他意识到面前这个人说的是对的。
自己的这个计划太危险,自己确实如他所说被亲情蒙蔽了,就在这瞬间他立储君的信心崩塌了。
而这非但没有让他消气,反倒绝望让他更加的愤怒。
他甚至就想一手抄起墙壁上挂着的剑就把这个人当场砍死,这恐怕是目前最解气的法子,如果换了朱棣早就已经这么干了。
但朱厚照很快还是忍住了,他不是没脑子的人,也不是嗜血残忍的皇帝。
朱厚照最后重重的靠在宽大松软的长椅上。长出了一口气,他一手遮面胸口还在不断的起伏。
“你走吧。”他完全不想再看这个跪在地上的人,还算是耐着性子吩咐道。
严嵩楞了一下,听到朱厚照这么说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本来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没命了,哪知皇上居然就这么放他走,于是他说。
“是,皇上。那微臣告...”
“快滚!”朱厚照实在懒得听他的声音,忍不住爆呵了一声。
严嵩被吓的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朱厚照躺在椅子上听着严嵩那狼狈跑路的哒哒声,直到好远之后。他才舒了口气,将遮挡自己双眼的手掌拿下,然而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却并不平静而是充斥着满腔的恨意。
伯生
通州道的周口驿站被挤得满满当当全是人。
这里平时只是一个占地小二亩的客栈,原本是给当差的、路过的歇脚给马补给草料的地方接待能力有限最多不过四十人,然而今夜却成了给逃荒流民施粥歇脚的地方。
驿丞和全站仅有五个驿卒同施粥官带来的十个伙计已经全部冲出去拼了。
他们所有人头上系着大布条。时而维持秩序,时而搬柴弄火,他们个个身披布围裙即当熬粥烧红薯的厨子又做包扎敷药的郎中。
而这帮呼来喝去热枕十足走卒头头,并不是这个驿站的驿丞而是一个发福的秦地中年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