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即便这男人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悲伤或沮丧，却也显出十分的铁汉柔情来。白虎王到底是不俗的，她心想。然后对他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同时温暖了他的心。

    “还记得我们在玉琉城同时梦见彼此吗？”他忽然问她。

    “记得啊，好特别，我和我相公之间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特别的事。”

    “那天我觉得，也许这一生我们之间的缘分仅到如此，却也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啊？她没听懂，怎么了就沧海桑田了？

    “我想我会是一名临渊者，我将永远行进在人世的渊面之上，洞彻无情与大荒，洞彻人世的黯然凄凉。而我也会是一名荷光者，我自身的光芒，足以照亮我的前路，一直孤身前行。”他说。

    “这是……这是诗吗？”

    “不是。是我看到的未来。”

    “在东方，皇帝被称为孤家寡人。原来在西域，极权统治者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她苦笑，所以这才是我不想当皇帝的原因，她心想。

    嗯，他点头，高处不胜寒。

    她盯着他，凝视了一会儿，觉得他和另一个身影有一些重合，另一个孤家寡人，那个人叫龙霖。有些可怜，但她救不了他们，只能逢年过节遥远地点根香。

    这时姜江来了，恭敬地向白虎王与千寻请安，是个很有礼貌与风度的孩子。然后他看见了茧，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躲到虎啸顷金身后，怎么也不肯出来。

    “我们在这儿有一会儿了，它始终是这个样子，没有变化，虽然很恶心，但不算太吓人，难道你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千寻问。

    姜江点头，他说：“那茧里已经不是阿德古勒将军了，茧里的东西就像红海岸的魔族一样，有触角，有甲壳……”

    “什么时候破茧，我想看看。”千寻说道，往前凑，却又被虎啸顷金一胳膊拦下。

    “好了，你们出去吧，在外面等我。”

    “你要做什么。”

    “准备燃料与火把。”虎啸顷金命令士兵们。

    “你要烧了这座房子？”千寻瞪大眼睛，“不如等它破茧出来再烧？”

    “少胡闹了，带着姜江离开。”他非常严肃。

    “好吧，好吧。”她耸耸肩膀，一把抱起姜江离开，“我在大街上等你啊。”

    “不，你走吧，别再回来了，千寻。”他正式也是郑重道别。

    嗯？真是个极爱逞大男人威风的家伙呀。千寻心想，挥手说道：“行吧，那我就带姜江出门，和这个小家伙好好道个别，然后就真的走了。白虎王，你踏出门时就见不到我了哟！”

    嗯。他头也没回。

    千寻渐行渐远，脚步声终于消失了。

    他微微侧了一下脸，笑意盈盈，好好打了招呼，也好好说了再见。没什么可遗憾的。

    “千寻婶婶，你要走了？”姜江问她。

    “是呀，姜江。我听说你这次在战场上表现的十分英勇与优秀，知道你对白虎王也充满了好感。但是现在我要再问你一遍，你决定好了吗？留在西域白虎王身边，还是跟我回东方去，和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你见过我儿子，你们肯定会成为好伙伴好兄弟。但是我劝你不要再考虑什么兰霖哥哥，他已经是青龙皇帝，他变得和过去大不相同，你应该小心提防他，他无人不利用。”

    “我……”

    “不用立即告诉我答案，我等你一会儿，你用心好好想一想，你在谁身边最开心最自在，就找谁去。”

    嗯……姜江深呼吸，低头闭上眼睛。

    千寻给他的三个选择，正是成为一个无惧无畏的战士，成为一个浪迹天涯的散人，还是成为一个工于谋国的术家。

    姜江心底其实有非常明确的答案，所以他想了没多久，“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千寻婶婶，或者是怀疑兰霖哥哥，但我选择留下。”

    “乖孩子。不过记得叫我姐姐。”她笑着摸摸他的头。

    “嗯，谢谢千寻姐姐。”

    “那么，再见啦。”她抱他坐上回宫的步辇。

    “再见，千寻姐姐。替我跟兰霖哥哥说再见。”

    “唔……”她想了想，“好吧，我答应你。”

    二人互相挥手，笑微微地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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