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峰】

    冰天雪地。

    女子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庞，久久凝望，方才温柔说道：“宵千乖，娘有话与你高祖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娘用这条围巾给你蒙上眼睛，你自己捂好耳朵，站在这里不要动，不要过来好吗？”

    “好。”宵千乖巧地点头，让娘亲为他裹上厚厚的围巾，他站在原地，捂上耳朵。

    他一直很听娘亲的话，娘亲嘱咐一定有莫大的原因，他便不看不想不听。

    他想着只要乖乖站上一会儿，娘亲就会带他离开这座白雪皑皑的高山了，这里什么也没有，他们应该早点回去找爹亲。回去住暖暖的屋子，睡热热的炕头，吃香喷喷的米饭。

    但是这里真的一无所有啊。

    他抬头，只看见雪片纷纷扬扬，落在枝头。

    白的如此素净纯粹，就像爹亲的白发白眉和白色翅膀。

    此刻的玄武梦寒缓缓走到千寻身边，望着她。

    她面色平静，不急不喊不怨不闹。却也是他最害怕的一次，怕到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高祖。”

    “千寻……你想想好再同我说话。”

    “呵，一生一世，三百春秋，未有此刻清楚了然。”

    “千寻你……”

    “我与凛央子在这座玄武峰，欠了一个姑娘的人情。她名叫兰桥，曾经对伤害她的人下过一个恶毒的诅咒，她说要他深爱的人死在他的眼前，尝尽心碎的痛苦，生不如死的折磨，再要他受千刀万剐的酷刑而死。这个伤害她的人正是我的丈夫凛央子。如今他已经还了她的血债，轮到我了，高祖。”

    “呵呵，这种笑话说说就可以了，千寻，你要记得你是冥界帝女，你不会欠一个区区小魂魄的债。你不用还任何人，你是它们的主宰。千寻。你开这种玩笑其实算是玄武族的耻辱，我听过就算，我不会当真，你也别当真。”

    “高祖。”她很平静，握住他的手，两个人都似寒雪一样冰凉，“神魄你拿走吧，玄武一族的命脉，就请高祖延续下去。我一生所作所为，确实为玄武族不耻，大概这也就是我应当受到的惩罚。”

    “胡说八道。”他立即将手抽离，差些要扇她一掌，但是强行忍住了，他低吼道：“千寻，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特别瞧不起你，不过是爱人死了，你就这么放弃了？我们命数这么长久，死上个把爱人不是很正常吗？一个死了再去找一个呀。你是怎么劝我的，你忘了吗？重新开始生活！你就应该像我一样好好活着。时间久了，你会清楚，有没有什么心爱之人，根本都一样。那些破事破感情都他妈不重要。千寻，你的寄托错了！你信仰的东西错了！你将全部感情投放到一个人身上，可人心是最不可靠的，生死也最难受控制，这个人变心了或者死亡了，你的支柱就灭亡了，这事错了！千寻，你不能信仰爱情。听见没有？我他妈说了这么多，你听清没有？！给我醒醒。”

    她却像大梦初醒，迷迷糊糊地，根本不像在听：“嗯……可是我一点苟活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她叹了口气，表情木然，就像是一个闺秀，做了一天绣活，累得这么飘飘然。换作谁都是娇媚柔弱，可是换作千寻，这绝不是她应该有的表情。

    “你还有儿子啊，宵千这么可爱，你这些话敢去对他讲？！你舍得离开他？！千寻！这世上还有我这个高祖啊，不管你有多烦我，我都愿意一直守护你，陪伴你，支撑你，聆听你。我只要活着，我永远不离开你……千寻……你在听吗？”

    “高祖，让我走吧。”

    “不行，我不允许。你必需振作起来。我们有很多事可以做。你可以复仇啊，香缇儿是死了，可还有龙王霖不是吗？若不是他差遣凛央子去西域，他怎么可能遭受这一劫呢？”

    “这一劫不在此处等着他，也必在另外一处吧……”她神情恍然。

    “不不不，就是龙霖，就是他，你听我的，找他复仇吧！活下去！报复他！无论如何活下去啊！打架多有意思啊！不是吗？！”玄武梦寒握住她的肩膀，拼命想要灌输她一些意念。哪怕是错的，是疯狂的，只要此刻管用，能拦住她胡思乱想，他都可以编造出来。

    “呵……”她笑，果然是意兴阑珊，“向龙霖复仇有很多种方式，我的死就是最厉害的一种。”

    “胡说，龙霖是男人，男人是最没有记性的动物，用不了多少年，他就会淡忘你的名字，快活逍遥的活着。有很多妻嫔宠姬，哪还管你是谁，所以杀了他吧！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用了，高祖，相信我，我离开了，他就会永远感到孤独，永远。孤独是最痛苦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