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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4 章(第2页)

    屋顶上。

    裴羁抓着张用,从相隔七八尺的距离一跃跳到对面屋脊上,落地时咔一声,踩碎了两片屋瓦。

    “有贼!”屋主人正站在门前看灯看人,听见动静一回头,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抓贼啦,房顶上有贼呀!”

    路上的人们都跟着抬头,七嘴八舌叫了起来:“有贼!”

    “抓贼呀!”

    “好几个贼哩!”

    张用抬眼,对上裴羁紧绷的脸,他冷冷说道:“你去处理。”

    吴藏忍着笑拉住裴羁:“郎君,咱们从屋后下去吧,不能再走房顶了。”

    张用看着他们从屋后跳下,这才一跃跳下前门,从袖中摸出一枚银钱递给屋主人:“老丈,我家郎君临时借道,不小心踩坏了几片瓦,这是赔给你的。”

    一枚银钱足有一两重,瓦片才值几个钱?屋主人顿时眉开眼笑:“不打紧,你家郎君还上房顶不?让他尽管踩!”

    屋后,裴羁拣着人少处急匆匆走着,踏歌声越来越近了,再过一个坊就是丹凤门,她这时候到了那里不曾?

    丹凤门前。

    苏樱抬眼,看见那座几乎要通天彻地的灯轮在城门前缓缓转动,轮上连珠灯、璎珞灯、琉璃灯、纱绣灯,无数奇珍装饰的灯笼与明月争辉,让人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怎么都看不完。灯轮之下是无数随着乐声踏歌的教坊司伎人,舞姿既美,歌喉又妙,衬得这丹凤门前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圣人还不曾走,”崔琚望着城楼上的雉尾扇,“外甥女快看,高内侍正在御前服侍呢!”

    苏樱定睛望去,两柄雉尾扇下围着屏风,隐约露出龙袍的一角,屏风边上高宦官躬身站着,正与屏风里的人说话。

    “沈相府上、韦贤妃府上灯彩都极盛,称得上巧夺天工,”高宦官笑道,“不过这两府都是请的巧匠来做灯,最出心裁的是水部崔郎中府上,今年做的是莲台观音灯,宝相庄严,引得好些个百姓过去敬拜呢!”

    “水部崔郎中,”太和帝没想起来是谁,皱着眉头,“朕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身后应穆笑着接了一句:“水部崔琚,他外甥女就是无羁未过门的妻子。”

    “是她呀,苏娘子,”太和帝这下想起来了,“是个知书达理的。”

    “正是要回陛下呢,”高宦官不失时机接了一句,“那盏莲台观音灯就是苏娘子做的呢,她又能写又能画还会塑像,做出来那灯绝了,没有一个不夸的!”

    “当真?”太和帝笑着,“改天传她进来,朕当面考考她。”

    “哎哟,那就是她天大的造化了,”高宦官忙道,“是否让崔郎中把那盏灯呈进来,陛下先过过目?”

    “改天让他们送来看看吧。”太和帝觉得累,为着与民同乐,已经在城楼上坐了小半个时辰,委实受不住,搭着高宦官的手站起身来,“太子,你留下看吧,朕有些乏了。”

    应穆起身相送,目光在这时候捕捉到极远处一个人影,脸色不由得一沉。裴羁,他来了。

    踏歌声恰在此时停住,却是《千春乐》一曲奏完,片刻之后调子一变,奏起了《踏摇娘》,这支曲子极是欢快,要众人同歌同舞步子相和,长安城无人不会唱此曲,一时间歌声四起,响彻夜空。

    城楼下,苏樱满耳朵都是踏摇娘的歌声,不由自主也跟着唱了起来,灯轮下那些伎人此时也都边唱边跳四散开来,加入人群与百姓一起踏歌,崔家众人再次被冲散,苏樱拉着叶儿加进了一队踏歌的人群,边唱边跳,向着灯轮前行去。

    城门前,裴羁遥遥看见熟悉的身影,正要上前,忽地一群人笑着冲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他和张用,卷进踏摇娘的队伍里。

    “樱娘!”裴羁高喊一声,声音卷进欢笑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城楼上,应穆送走太和帝,一言不发从垛口里望着裴羁。

    刘凤出事的消息半个时辰前他刚刚收到,虽然查来查去都好像是陕州节度副使下的手,但他直觉此事,与裴羁脱不开关系。

    一切都是从裴则那天突然回娘家开始的。先是刘良娣,摔伤了腿还呛了水,至今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眼下又是刘凤。裴羁是要拔掉刘家,也是要给他一个警告。刘凤弄来的钱财一半都进了东宫,后天假期结束早朝之时,弹劾必定会有,他也脱不开干系。

    裴则是舍不得他的,必定是裴羁的主意。这个大舅哥既是助力,也是掣肘,实实令人头疼。当务之急是要安抚好裴则,先把自己从刘凤的案子里摘出来才行。

    裴则今天告病,一直不曾露面。应穆转身下楼,往东宫走去。

    灯轮下,《踏摇娘》一曲终了,紧接着又是曲调同样欢快的《绿腰》,苏樱连跳两曲,此时微微出了点喊,神清气爽。边上挽着她的是一个宫样装束的伎人,含笑邀她再跳一曲,苏樱笑着摇头:“我得去找我家人了。”

    拉着叶儿走出踏歌的队伍,四下走了几圈并不曾找到崔家人,此时已经走到靠近东宫的地方了,听见城门内一声喊,锣鼓声中,一大群戴着傩面舞蹈的人冲了出来。

    灯轮下。裴羁挣脱踏歌的队伍,飞跑着向东宫方向行去。他看见了,方才在灯轮下跳绿腰的就是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跳舞,很美。

    那年上元节也有踏歌,也奏了绿腰,她远远跟着他,并没有跳。原来她跳舞是这般模样。

    “樱娘!”边跑边喊,向东宫方向追过去。

    城门下,杜若仪正随着韦家的队伍一道观灯,闻声一阵愠怒。

    听出来是裴羁的声音,唤的是苏樱。从来最端方稳重的儿子几时变成了这样?简直是昏了头!

    当着韦家人不好发作,不动声色落后几步,脱离队伍。

    这些天裴羁一直为着成亲之事找她,她始终不曾松口承认这门亲事。有赐婚圣旨在,裴羁要成亲她拦不住,但认不认这门亲事,是她自己说了算。

    斜刺里一群戴着傩面舞蹈的人围上来,杜若仪避在边上,一个傩面人却突然在她面前停住,低声唤道:“五娘。”

    杜若仪听出是裴道纯的声音,陡然一阵愠怒。早已和离,岂能在这时候,这般偷偷摸摸见她!待要走时,裴道纯急急拦住:“我只说几句话,立刻就走。”

    他始终不曾摘下傩面,想来也是怕人看见,连累她的声誉。杜若仪冷冷站住:“什么话?”

    “当初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赔罪。对不起。是我始乱终弃,轻薄无行,连累你清名受损,骨肉分离。”裴道纯深深一揖,低头弯腰,始终不曾起来,“求你看在三郎的面上,认了这门亲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求五娘大发慈悲,莫要让三郎一直背负着重担。”

    杜若仪定定站着,愠怒失望之外,突然有了一丝释然。

    当初和离她离得干脆,因为知道男子变了心,留也无益,但心中真的放下了吗?这次对裴羁的婚事如此抗拒,谁敢说不是因为当初,裴道纯始终欠她一个道歉?

    眼前光怪陆离,无数傩面人且歌且舞,古朴清奇,杜若仪看着裴道纯深深低下的头颅,许久:“让他明天过来见我。”

    裴道纯如释重负,再又向下弯腰:“五娘的恩义,仆永志不忘。”

    许久不曾听见回应,裴道纯从傩面底下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杜若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东宫门前。

    傩舞的人越来越多,苏樱被人群裹着,不由自主也加入进去,不知是谁递过来一个藐姑射仙子的面具,苏樱没有戴,裴羁也许就快找过来了,戴上面具,他怎么认得出是她?

    “戴上吧,”对面一个同样戴着邈姑射仙子面具的女子舞蹈着走近,笑着把那面具给她戴上,“戴上了谁也不知道你是谁,想怎么跳怎么唱都行。”

    苏樱笑起来,这又是谁家的小娘子?大约一年里也只得这一夜能够放开手脚,在面具的掩护下尽情歌舞吧。

    耳边影影绰绰,听见熟悉的声音,“樱娘!”苏樱急急回头。

    东宫内。

    应穆推门进去,裴则已经睡了,合着眼睛好像没听见似的,但是呼吸声音不对,她还没睡着。

    应穆笑着在床边坐下,俯下身子轻轻抱住裴则:“我知道你没睡。”

    裴则慢慢睁开眼。

    以往她最喜欢的,便是装作睡着时他在她耳边笑语,揭破她的伪装,抱着她一道说话。只有等心冷了,才能分辨出这最爱的一幕,只不过是他有所求而已。“殿下回来了?”

    “回来了。”应穆摸摸她的额头,并不热,顺势在她身边躺下,“到底哪里不好?这些天一直没精神。”

    “没什么。”裴则懒得回身,淡淡说道。

    “还在生我的气?”应穆凑近来,隔着被子抱住,轻轻吻她,“你放心,我一直都记着呢,年前事太多不好处置,等后天过完节我就报上去,刘良娣对你不敬,废为庶人。”

    裴则眉头一皱,想起裴羁那句话,放心,正月内必定有消息。哥哥已经为她,把路上的一切障碍扫清楚了。

    若是当初她能够听哥哥的,就好了。

    “不生气了,好则儿。”应穆见她始终不理会,越发放软了声音,“我并不是不想处置,只是时机未到。如今我已查清了刘凤的不轨之处,立刻就会处置,我知道你一直心里不快,误会了我,就连无羁也误会了我,好则儿,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其他那些不过是迫于形势,你都是知道的。”

    裴则安静地听着。起初是河东节度使的侄女,汪良娣,因为当初河东节度使出兵助他平定王钦之乱。然后又有吏部尚书的孙女,赵良媛。再然后萧良媛、刘良娣。出嫁时她并没有奢望他只有她一个,是他给了她这个奢望,又是他亲手打碎这些奢望。

    应穆还在说着,始终不见回应,不免有些愠怒,待要发作,忽地看见裴则平静的目光,不由得一怔。

    心里突然就有点不确定,有点发慌,定了定神:“则儿?”

    裴则转过脸,笑了一下:“殿下,我有身孕了。”

    突如其来一阵惊喜,应穆一把抱住裴则:“好则儿!”

    他不是头一回做父亲,萧良媛去年生下了他的长子。但不知怎么回事,此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跟其他那些人都不一样。欢喜着,笑着:“几个月了?你怎么不早说?”

    怪不得她一直身子不快,总是推病不肯同寝,原来如此。

    裴则淡淡道:“四个月了。”

    应穆又是一喜,下意识地伸手摸她的肚子,蓦地想起上次刘良娣险些推倒她时,正是她有孕之初。

    突然就后怕到极点,恨声道:“即刻处死刘庶人,这恶毒妇人!”

    以为她会欢喜,她却依旧只是淡淡的,得体的笑容:“殿下自行决断就好,妾不合适插手。”

    心里那点慌乱越来越甚,应穆坐起身,抱起裴则在怀里:“则儿,你怎么了?”

    “我累了,”裴则笑了下,“想睡。”

    她很快重又躺回去,闭上眼睡了,应穆独自坐着,觉得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没发现的时候,悄无声息变了。

    东宫外。

    裴羁飞快地追过去,到处是歌舞的人群,到处是邈姑射仙子的面具,哪一个是她?

    人群里,苏樱望见了裴羁,脚步不停,随身边的女子一道舞着。

    他总说会认出她,找到她,如今这么多年纪身量跟她差不多的女子,又都戴着邈姑射仙子的面具,他真的认得出她吗?

    却突然看见裴羁直直向她走来。

    心里砰砰跳着,在惊喜中突然起了促狭,拣着几个藐姑射仙子中间,忽地钻过去,混在一起。

    人群外,裴羁停住步子,笑意从眼中,到心上。

    是她。一举手一投足他已经绝不会弄错,就连头发耳朵,一眼也看得出来,尤其眼下她又往那么多藐姑射仙子中间去了。这般调皮,总要逗弄她,除了她,还能是谁。

    快步上前,满耳朵都是各声,满眼都是灯光月光,都是灯光月光之间翩翩起舞的她。近了,她躲去后面,她又跳到了前面,裴羁伸手,挽住。

    另只手几乎同一时间,摘下面具。

    邈姑射仙子之后,是另一张仙子般的面容,带着笑,带着唯有他才能看懂的调侃,水晶般的眸子看着他:“哥哥。”

    “念念,”裴羁伸手搂住,“找到你了。”

    千山万水,艰难险阻,他总会找到她。

    这一次,再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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