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绝能守一个可能守一千年,自然不缺这点忍性。
但精神融合不是闹着玩的——
月光氏忍者是个战场PTSD,精神状态本身也不怎么健康,来应聘侍中,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即:他三观上认同【战斗是忍者的光荣】,所以心理上唾弃现在这个逃避的自己。
但逃避真的好爽哦。
于是他又一边憧憬着目之所及的歌舞升平,一边迁怒似的鄙薄着进宫城后见到的每一个人。
注:这里依旧包括他自己。
黑绝不想评价这种心态会否有些矫情,现在的重点是,他在影响月光氏的同时,被夹带过来的大名的精神体,同样在隐约影响影响着他。
有病见有病,仿佛病情被魔改。
月光氏这个半崩不崩的心态叫大名的buff一叠,不过区区一刻钟,已经隐隐能从服从中,获得一些暂时的安定感了。
黑绝现在越跪越心慌——
尤其漩涡水户把手掌放上他后颈之后
——精神互相影响,然后反馈肉|体。
黑绝能清晰的感觉到:月光氏这具失眠多日的身体,正在因为逐步放松,而势不可挡的开始犯困。
黑绝:……
绝酱想说救命啊喂!
这个场景再僵持下去,他要么心态崩掉二次被大名污染,要么身体失控,原地丧失宫斗资格。
总之——指望漩涡水户回神是不可能了!
电光火石间,黑绝果断选择先行隔绝精神污染,携裹着大名一起下潜,把月光本来的人格放了出来。
这层转变是无声无息的,哪怕月光忍者自己,都只像是恍恍惚惚走了一大段的神后,突然间恢复了清醒——
他回神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御令中宫好脾气的问说:“这样会很难受吗?”
他心想:这样是哪样?
下、【幽闭恐惧】、【思维混乱着大呼小叫】,以及【不受控制的想要闹自杀】等等。
眼前这个,刚才拿神乐心眼看时精神波动就挺衰弱,所以水户判断,他应该只是猝不及防的犯病了。
再细究一下,唤起他反应的应激源,很可能就是自己没轻没重的那只手。
所以——
“算啦。”
红发的公主招了招手:“月光也不是没名号的忍族,同和千手交好,香火情还在呐,你们带他去找爷爷吧。”
这本就是她今天看到名帖时的第一反应。
不过现在再加一条:“天守阁那边要是有医疗忍者在待命,就直接给他看看吧。”
阴影里,有人应声答“是”。
水户自诩是个讲道理的人,也没有因此迁怒商人的意思,同样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商人猛的松了口气。
他谨慎的半躬着腰,一面谦卑的说些表达告退的客气话,一面自然而然的挪到月光氏忍者附近。
身为他的同行者,商人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表达关切,并在漩涡准备送走他时提出陪同——
要是能一道去天守阁,并在国守面前混个眼熟,那他今天也算没白遭这通恐吓。
但怎么说呢。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神展开的。
月光氏知道自己精神状态不好,注意力经常分散不说,情绪控制能力也变的很差。
但今天。
就在只一面之缘的小公主,轻飘飘的挥手说“你们把他带下去吧”时,一种仿佛被世界抛弃的恐慌,没由来的袭上了他的心头——
不过人格到底是不同的。
所以月光恐慌了没两秒,就自然而然的转换出一股愤怒:
【你怎么能这样随意的就丢弃我?!】
愤完本人都愣住了。
年轻的忍者一面震惊疑惑“我不至于吧?”,一面不受控制的产生了情绪化的波动,并且在高台上的女孩子侧头看来、偏偏眼神里写满了陌生时,直接达到了峰|值——
他十分冷静的破防了。
于是,在或明或暗,近十道目光的锁定注视下,打扮颇为用心、外表也温和俊秀的年轻人突然挣开了商人的手。
他说:“……我长的很丑吗?”
“唉?”
月光根本没管身边人的反应,只看着坐在上方的漩涡水户:
“宫城张贴布告,要求人选身体健康、面貌端正——我不符合标准吗?”
漩涡水户略为惊讶的歪了下脑袋,说不啊:“你挺好的。”
“那您为什么要放弃我呢?”
他莫名带点病气的笑了一下,用词暧昧的仿佛有被斋宫始乱终弃过。
漩涡水户:……
然而不等她给反应,那股病气又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月光氏的忍者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条理分明追问道:“同样是出卖身体过活,比起当忍者搏命,我想选个更舒服的方式,不可以吗?”
水户说:“可以哦。”
“那么,同样是舒服省力的方式,比起侍奉‘夫人’,我想选择更加年轻貌美的您来讨好,不可以吗?”
水户想了想:“这个也可以哦。”
但是:“你毕竟是个忍者……”
“忍者不忍者的就那么重要吗?”
跪在下方的人猝不及防就炸了。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耐心的说:“跟主流价值观取向没关系,我说的忍者,就是纯粹指忍者这个身份。”
“哈?”
“就是说你有战斗力呀。”
在宫廷里混日子其实并不容易。
越是富丽堂皇的地方,压迫越是不可言说,宫人以色侍人扭曲自我,没病的人都能憋出病来,何况他本来就是有病的。
水户:“你现在说是是自愿来做侍中的,但心态有些自暴自弃,偶尔还会行为失控。”
鉴于忍者一贯不俗的杀伤力——
“你要是哪天二半夜的突然想不开,从枕头底下抽把刀,把枕边人攮死了怎么办?”
大中宫在这里顿了一下,很认真的重复了曾经对柱间表哥说过的话:
“姑母是我父亲在族里排行十七的妹妹,我衷心希望她平安喜乐的活到寿终正寝。”
月光:……
月光:“那个,我的目标……似乎是您哦?”
大中宫面色不变,从善如流改口:“我是我父亲母亲心爱的女儿,我也衷心的希望自己能活到寿终正寝。”
你二半夜把我攮死了怎么办?
她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样一句话。
“……”
月光氏出身的年轻忍者看着上首那张小圆脸,一瞬间说不上是好气还是好笑——
也许是错觉吧。
从她开始和自己有来有往的说话后,好像焦躁了许久的心态也慢慢变变平和了。
“您放心吧。”
青年松了身上的劲,向后一倒,直接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
“我杀不了人的,”他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我是……断掉的刀嘛。”
搁他旁边,身材圆胖的商人听到熟悉的比喻句,默默的起了一丝杀心。
——我之后的生意要是因此被牵连了,我就弄死你。
——听到没有?
——弄死你!
但和商人担心的不同,漩涡水户的心态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很平和。
她看人,有非常明确的远近亲疏,亲人一波,族人一波,再往外分虽然都差不多,但对忍者,总比对普通人耐心一点。
打从意识到这个年轻忍者有病开始,漩涡水户看他,就不再是个人,而是【“忍者生来战斗到死”的奇怪价值观】,和【已经完全习惯了这套价值观的忍者群体】了。
眼前这个人,看似跳脱出了就业限制,甚至另辟蹊径的想从床榻上找出一条捷径,但他会因此自我厌恶,就说明这人的底层逻辑,还是认同忍者那一套的。
——这就属于被社会pua成功了哦。
大中宫面无表情的眨了眼睛,然后毫无预兆的从袖袋里摸出了一把忍刀。
不,这个长短应该只能叫匕首。
它装饰繁复,镶嵌宝石,把手是玉制,鞘上还涂着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