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说，沈烨还是心如乱麻。
他开始审判自己自己近来的心理。
在刚认识胡喆吉的时候，沈烨觉得他是挺不错的，跟自己有共同的话题和兴趣审美。但自从知道胡喆吉的性取向之后，变了，一切都变了。
沈烨知道变的不是别的，是他自己。
他看得出来胡喆吉把他当作普通朋友，沈烨一直认为自己也是这样的。
但心里总是会有一道防线。
或许是因为胡喆吉那个意外的吻。
沈烨迄今为止只被两个人亲过。一个是初中时那个女孩儿，一个是胡喆吉。
虽然胡喆吉只是亲了他的脸，但给他的感觉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那一个吻，看似轻盈实则内力深厚，是因为男生的唇和女生不一样吗？
总之那个吻在沈烨脑海中挥之不去。
自那之后沈烨跟胡喆吉相处时下意识地会经过考虑，很多时候一些大家觉得都正常的事情他会情不自禁多想。
譬如今天的大床房。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失误后，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知道自己的心里是很紧张的。
他不敢去想象和胡喆吉同床共枕，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同床共枕。
那自己这样算什么？沈烨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咬紧牙关，尝试放空自己的大脑抑制乱七八糟的想法，但反而适得其反。脑海中竟是刚才和胡喆吉摔到床上的画面——胡喆吉以为他生气了所以一脸忙乱无措，他的小腹和自己的紧贴在一起，柔软且温热。
胡喆吉是毫不知情的，沈烨就在那一刻，身体有了奇怪的感觉。
想什么呢？
沈烨意识到自己脑中的东西，狠狠地在胳膊上猛掐了一把。他不是同性恋，绝对不是。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想一个男生？！
更不能想的是胡喆吉！
要是被胡喆吉知道了自己现在这样，他会怎么办？应该会先懵圈儿，然后……会觉得奇怪吗？会不可置信地问：“啊？沈烨，你不是直男吗？怎么会……怎么会想这些？”然后又可能怂逼了，说：“而且怎么还想的是我，你……不会喜欢吧？”
沈烨，你是喜欢上胡喆吉了吗？
沈烨：“”
不能。
绝对不能。
——
自那晚睡醒以后，胡喆吉总觉得沈烨变得怪怪的。之后几天游玩儿也是。
看起来淡淡的，也说不上冷吧，总觉得他是在刻意和胡喆吉保持距离。胡喆吉跟他说话他都是回应几句，开玩笑他也不接了。
第三天他们爬完山后就准备正式结束返程了。
他们在房间收拾东西时，沈烨一声不吭。
胡喆吉偷偷瞄了他好几眼，刻意想跟他说说话，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所以只能时刻关注着他。
沈烨要收换洗衣服，胡喆吉马上凑过去，说：“我帮你我帮你。”沈烨也没拒绝他，只说：“谢谢。你也快点吧，五点钟退房。”
胡喆吉看了眼钟，发现只还剩十五分钟了。
他们乘七点钟的高铁，大约是晚上九点半才风尘仆仆地到了家。
沈烨除了正常交流，依旧没有多跟胡喆吉说话。
他寻思着自己也没干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儿吧，而且他似乎没有见过沈烨生气，也不知道沈烨真生气是啥样儿。
但从一般人的目光中看，沈烨的态度确实不算积极。
无缘无故被冷暴力了胡喆吉心里自然也不舒服，正想去洗澡出来以后认真问问沈烨的。
谁知一个电话打来，打破了今晚的宁静。
是沈烨的手机。
沈烨这时刚好到冰箱去拿饮料，胡喆吉瞄了眼他的手机，是一个备注为“妈妈”的手机号打来的。他提着嗓子叫道：“沈烨，你妈妈打来的电话。”
“哦。”沈烨走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喂，妈。怎么这个点打电话过来？”
他打开果汁喝了一口，见胡喆吉拿着烟要点，想起来他在下午已经抽了很多，想要阻止他，手指刚触碰到胡喆吉的烟，动作立即顿住了。
胡喆吉一懵，他知道沈烨要阻止自己抽烟，但突然就不动了，他抬起头，却看见沈烨面色僵硬。
沈烨捂住话筒，轻声跟他解释一句：“我去房间接个电话。”
还没等胡喆吉点头呢，沈烨已经不见影儿了。
电话里是沈灿灿疲惫的声音：“阿烨，你过来一趟吧。”
沈烨关上房门，语气冰冷：“我过去干什么，关我什么事。他们怎么突然来找你？”
沈灿灿：“这……一时半会儿电话里说不清，你先过来好吗？他们是来找你的。”
沈烨：“找我做什么？我不去。妈，你趁早把他们赶走，他们能有什么好事。你别又三言两句被蛊惑了，不要再跟他们有牵扯了。”
沈灿灿：“可是……他们不肯走，而且门口还有保镖。我……我本来是要睡了的。”
沈烨立刻站了起来：“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沈灿灿：“没有没有，你别担心。我……”
她话没说完，周围传来了其他声音，不一会儿，沈烨听见一阵年轻的女音从话筒传来。
“沈烨，我是祁黛霖。你过来一趟好吗，我们真的有重要的事找你。真的……求你过来。”
女孩儿的声音里充满焦虑和哀求。
面对这样的声音，沈烨仍是面无表情。
“如果我不呢？”
祁黛霖沉默了一会：“我妈妈……她说……港城是个很美丽的城市，她……不介意让人带你妈妈去我们那做客……”
……
沈烨斩钉截铁地挂掉电话，关掉灯后立刻跑了出去，走之前只跟胡喆吉撂下一句话：“我有点事要出去。”
沈烨打车到沈灿灿的酒店，刚进门就看见一个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在大堂站着。
祁黛霖一眼就看见了沈烨，往这边跑了过来。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七岁的时候。
这女孩跟沈烨年纪相仿，衣着低调，画着淡妆，但看得出来她身上的打扮很有质感，她的眉眼间带着异域风情，浅色的瞳孔透露出一种独特气质。
十年未见，他们都长大了，年轻的眉宇虽然还是带着少年的青涩，但是已经不幼稚了。
祁黛霖一直攥着手机，面对沈烨有些尴尬，“烨……烨哥哥”
祁黛霖比他小一岁，就读高一。
沈烨发出一声冷笑，漠然道：“谁是你哥？”他极少这样冷漠地对待别人，又或者是说，除了对祁家人以外，他从来不会这样。“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家要是知道你这样喊我，会怎么样？”
祁黛霖没有回答他，默默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道：“我们上去再说吧……”
他第二次来到沈灿灿的酒店房间，房门是闭着的，两个黑衣保镖像木头一样杵在门边，空气安静到极点。
屋内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披着金色长发，年龄在五十左右眉眼与祁黛霖极其相似的混血女人。
那个女人端庄地坐在这个充满烟味的房间一动不动。
沈灿灿看见沈烨进来，掐灭烟头，拧紧眉头走到他身边。
沈烨上下检查了她一遍，沈灿灿知道他心里想的，轻轻对他说：“我没事。”
女人抬起眼睛，道：“你就是沈烨？”她看向面前与自己丈夫有几分神似的男孩儿。
沈烨一言不发地在沙发上坐下。
他第一次见这个女人——祁铮的合法妻子。
十年前沈灿灿带他到祁家找祁铮——找所谓的亲生父亲，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母子连祁家的大门都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的花园里，一个老女人拿着一个信封过来跟沈灿灿说：“祁夫人说里面的东西够你们两个安稳地过一生，以后永远别再来了。祁先生只有五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他唯一的儿子是祁泽霖。”
沈灿灿哭着说：“婆婆，我不要她的钱，好婆婆，我求求你，带我见见祁铮好不好？我要找祁铮。”
老女人佝偻着背，挣开这个年轻女人的手，慢慢地回到别墅里去了。
沈烨和沈灿灿一直在那个花园的椅子上坐到天黑，他知道妈妈为什么一直在哭，也知道自己和妈妈随时可能会被赶出去。
从走进这个宅子开始，除了那个老女人过来送钱，没有人理会这对母子。
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个混血面孔的小女孩儿过来了。
她穿着精致的蕾花裙子和小皮鞋，活脱脱像个洋娃娃。
当时沈灿灿睡着了，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到来。
六岁半的祁黛霖给了沈烨一颗英文包装的糖果，说：“我叫祁黛霖，今年六岁半，你叫什么名字？”
沈烨知道她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并且跟那栋别墅里的坏人们有关系，警觉地选择沉默。
“你叫沈烨对不对？今年七岁。”祁黛霖见他不理自己也没生气，说。
沈烨惊讶地问她：“你怎么知道？”
祁黛霖知道自己说对了，骄傲地笑起来。“爸爸告诉我的，他还让我来带你们去他的书房。不过，要悄悄的，不能让别人发现。——那是你的妈妈吗？”
沈烨点头。
“她在睡觉吗？”
沈烨点头。
“那我们把她叫醒吧。”
……
后来沈烨知道，那个叫祁黛霖的洋娃娃女孩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那天祁黛霖带他们走出花园，来到一个偏僻的木屋子，祁铮就在里面。
祁黛霖嘴上告诉他们要悄悄的不能被别人发现，但是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个干活的佣人。祁黛霖也不知道别墅内的一个窗户边，自己的妈妈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切。
祁黛霖当时并不知道沈烨是自己的哥哥，也不知道那个年轻的漂亮姐姐是父亲的情人。
那一天，她只知道自己在和爸爸玩儿一个找人游戏。
爸爸告诉她要悄悄地，所以她悄悄地，整个祁家的所有人也只能认为祁黛霖是悄悄地。
沈灿灿又点了一根烟，走到阳台边，冷笑着对儿子说：“她有事找你。”
沈烨：“”
祁夫人开门见山：“我想请求你跟我和黛霖回一趟港城，待三天。我已经订了一点钟的航班。”
沈烨发出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