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着唇角，握住她的双手，明明眸光那么温柔，眼中的笑意却在颤抖着：“没关系。”

    “明明才想起你，但是就又要离开了呢，对不起。”她轻声道，“喜欢上像我这样糟糕的人，灰阎一定很痛苦吧。”

    他哑着喉咙：“不会。”

    她笑着：“因为灰阎一直很温柔啊。”

    他将额头轻轻地抵在她布满了皱纹的手背上，眼眸泛红，声音被压得喑哑而低沉，“我一直都觉得，能喜欢梨霜，真是太好了。所以——”

    他用力收紧了握着她双手的手掌，“不要再离开我。”

    不要再离开他。

    他请求她——

    她就这么任由他握着自己的双手。

    片刻，他听见她笃定而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我要去找枢君。”

    她要去找他，“枢君，他一定等我很久很久了。”

    她不能让他再继续等下去了。

    她的枢君啊，虽然看起来温柔强大，充满了包容和仁爱，但却也是一个容易受伤，害怕孤单的普通人啊。

    “我要去找他。”她轻喃着，眼神在一瞬间又变得懵懂而迷惘。

    她低头向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杏发男人看去，“你知道我的枢君在哪里吗？”

    直到她轻轻望过来的那一眼，黑主灰阎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和优姬千方百计想要将她留下的想法根本就是个笑话。

    于她而言，永生不过是一种无止境的折磨和痛苦。

    那个唯一能让她依恋的君王早已死去，她为信仰而来，也为信仰而死。

    而无论是玖兰优姬，亦或是他，终究只是映在她眼眸中的，对应着玖兰枢的一个浅浅的倒影。

    她会因为他与玖兰枢的一分相像而给予他从未见过的星辰与光，也会因为优姬和玖兰枢如出一辙的容貌而给予她全部的温柔和怜爱。

    但是归根结底的，他们只是「相似品」。

    所以，在回忆起全部记忆的时候，即便她确实对他们有所依恋和不舍，但那种感觉太过微弱了，以至于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舍弃，然后一步一步，虽然慢，但却坚定无比地离开他们。

    这一刻，黑主灰阎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并不是不曾喜欢过他。

    只是，她已经把自己的一切，连同信仰和生命都已经交给了另一个人。

    可是玖兰优姬却不明白。

    或者说她不想明白。

    从冗长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杏发男人用力地闭了闭眼眸，而后才睁开。

    他对站在一旁虽然不曾言语，但明显流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锥生零道：“零。”

    锥生零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近了棕发少女。

    优姬并没有反抗，她只是安安静静地，锥生零叫了她一声，她便回过头去，然后走回到他们身边，原本眼眸中的猩红消失的一干二净，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但就是这样的玖兰优姬才更让黑主灰阎觉得刺目惊心。

    回到黑主学院，再让锥生零看好优姬后，黑主灰阎便去找了玖兰枢。

    虽然不甘心，但是黑主灰阎不得不承认，无论是关于优姬还是那个黑发少女，玖兰枢都比他有能耐和手段解决这件事。

    听完他舍去重生与玖兰梨霜所描述出来的优姬的异样，纯血之君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

    早在有Level E出现在楼梨霜身边的时候，他就隐隐察觉到了优姬身上的不对劲。

    之后他让星链去调查玖兰家，所有一切的矛头和线索都无不指向了被他视为自己和妻子的女儿——玖兰优姬。

    想起自己曾在棕发少女眼眸中看到的枯竭而疯狂的偏执，玖兰枢薄薄的唇瓣微抿，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片刻，纯血之君开口道：“不知道理事长是否知道绯樱家的那位因为失去恋人而变得疯狂，残忍，扭曲的「狂咲姫」？”

    “绯樱闲？”因为印象尤其深刻，所以玖兰枢只稍稍一提，黑主灰阎便想起了那个悲哀的纯血种。

    玖兰枢轻轻颔首：“对于纯血种而言，我们常常需要近亲结婚或是纯血种与纯血种之间通婚来保留最纯正的血统，所以，对于现在的纯血种而言，我们的体内或多或少都残有别的纯血家族的血液。”

    顿了顿，他才又继续道，“而纯血种，是能附身在有血缘关系且精神力弱于自己的血族身上的。”

    黑主灰阎瞬间明白了玖兰枢想表达的意思：“你觉得优姬是被绯樱闲附身了？”

    纯血之君不置可否：“因为失去恋人，「狂咲姫」的眼里只剩下了鲜血，报复，扭曲和疯狂。”而那与他曾经在玖兰优姬眼中所看到的完全吻合。

    黑主灰阎沉默了片刻。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向玖兰枢解释在某种意义上，玖兰优姬根本就是另一个「狂咲姫」。

    杏发男人将双手交叉着架在自己面前，许久，他决定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头：“玖兰君，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重生这种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