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便怔怔地转过身,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转过身,看着背对着他的那道纤细人影,按着心口又问道:“你,你当真是愿意的?”
“愿意什么呀?”这回,不等池玉菡说话,宝珠忍不住开口了,冲站在门口的凤子烨说道:“我们家小姐何尝愿意了?自这婚事定下来,就没睡过一次好觉,没吃过一顿好饭,整日见不着一个笑脸。”
她憋了好几天了,这时终于有人可以发泄,顿时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指着床上的一堆大红色针线和布料,道:“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小姐一根针线都没动,说她愿意,三岁小孩都不信!”
哪个欢欢喜喜的待嫁新娘,不是满面羞涩地捧着嫁衣,一心一意地绣着?
听完宝珠的抱怨,凤子烨一扫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睛一亮,走了回来:“当真?”
宝珠撇了撇嘴:“你说呢?”
“那,那为什么菡儿,不,池小姐说,她是愿意的?”凤子烨小心翼翼地看了池玉菡一眼。
池玉菡早便给宝珠使眼色,叫她住口,可是宝珠憋狠了,而且又有一点可怜凤子烨,便自作主张全都说了出来。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池玉菡索性转身走到一旁,也不管了。
宝珠便道:“小姐怕你惹祸,你听不出来吗?你不过就是秦王的朋友罢了,说得不好听一点,就像盛小姐说的那样,你就是秦王的男宠。你一个男宠不好好伺候主子,尽往外跑,还提各种要求,不怕惹怒秦王啊?”
听完这一席话,凤子烨的脸上真是各种颜色都有。
“谁告诉你们,我是秦王的‘男宠’”?凤子烨握紧拳头,强忍着不去捶柱子:“我是他的兄弟!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的兄弟!不是男宠!”
宝珠的眼神告诉他,她一点儿也不信。
凤子烨顿觉无力:“要我怎样,你们才相信我不是‘男宠’?”
“男宠”两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宝珠翻了翻白眼:“是不是男宠都是你自己的事。好了,你还有其他事没?没有就走吧。”
“我,我没事了。”凤子烨偷偷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池玉菡,只觉心里有些小小的欢喜,真好,她没喜欢上别人。
磨磨蹭蹭地往窗边走了几步,小声说道:“池小姐,你放心,只要你不想嫁,谁也不能逼你。”他说完,就不再多言,转身准备正经八百办事去了。
却不料身后传来池玉菡的声音:“等等!”
凤子烨抬起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转身问道:“你叫我?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他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此时闪动着亮晶晶的光泽,好似假如池玉菡吩咐他什么,他感到无上荣耀似的。
池玉菡饶是狠了狠心,也被他亮晶晶的眼神击溃三分,抿了抿唇,才冷冷地道:“什么也不必你做。你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凤子烨愣住了,亮晶晶的眼神渐渐消失了,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困惑又不解:“为什么?你明明不想嫁给他,为什么不要我帮你?”
“你当真想不通?”池玉菡冷冷地道。
凤子烨摇了摇头。
“你以为你是谁?”池玉菡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点了点他的胸口,犀利的眼神看着他:“别说是你,就算是秦王,又有几分本事跟魏王抗衡,嗯?”
“你怎么样了不要紧,若是连累了我娘——”池玉菡的指尖停在他的胸口,狠狠摁了下去。
她目光中的冷静与一闪而过的狠厉,让凤子烨着实愣了一下。脑中一闪,陡然明白了她的顾虑!
“不会的!”凤子烨一把攥住狠狠戳着他胸膛的手,因为明白了她的顾虑,心中激动起来:“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攥紧她的手,扣在胸前,郑重地发誓:“不论是你,还是你娘,都绝对不会有事的!”
菡儿,他的菡儿。如此善良,惹人怜惜。
她怕他被“秦王”不喜,她担心梅氏会有危险,唯独没想过她自己。就连被迫嫁给不喜欢的人,她也能委屈自己。
被他猛地攥住了手,池玉菡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一红,用力挣起来:“放手。”
凤子烨怕她生气,连忙放开来,口里忙道歉:“我,我不是有意的。”
池玉菡把手腕背到身后,瞪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宝珠早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跑到门边守着了。
如今菡萏院里的下人比从前少了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若是池玉菡屋里进了外男的事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府里面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可真不少,丫鬟们遭了大劫,伤的伤,死的死。只菡萏院里,便死了一个秀珠,一个铃儿,走了一个翠花。
至于伤的,就不必提了,除了她之外,就没有不伤的。
原先补给池玉菡的大丫鬟云容,如今跑到池中杰身边去了,这个空缺还没填上,菡萏院里的丫鬟竟是少了一小半。
剩下的这些个,被池玉菡敲打过一番,个个老实得紧。宝珠端了针线筐子在门口坐着,只觉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时间不由得走起神来。
大小姐的出路是什么?丫鬟的命运总是和小姐关联在一起,小姐的出路,就是丫鬟的出路。虽然池玉菡说过,以后放她自由身,但也要池玉菡做得了主。
如果以后池玉菡成了魏王妃,那她就是魏王府的丫鬟,听起来挺气派的。可惜,大小姐显然不喜欢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