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华云的弟弟把军的手放在我手上的时候,我知道我必须要拾起这个烂摊子。
我向来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物,平时对弟弟们的管教甚加,所以军站在我旁边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并准备拉着一张南非难民的脸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我看着他似乎是被刀子剜了的脸庞,就难过的要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军是很了解我的,每当他闯祸的时候,只要我两瓣嘴一动,指天骂地得一顿唠叨,事情也就结束了。可只要我老脸一拉,咬着嘴唇跟共产党一样,这事绝对没那么简单了。他就主动要求我,姐,你就狠了心得收拾我一顿吧!
听他那么一说,我憋在眼眶里的泪水就掉了下来,我挥动着两只大爪子朝他的身上雨点般得砸去,我说,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出点事让我跟妈怎么交代啊?你没钱了就给姐说呗,我还能把你给饿死。
军就伸出手来给我擦泪,他说,姐,我没有偷东西。那个公司欠了我四个月的工资,我向他们要,他们不给,我一气之下就砸了办公室的文件柜。那老板也是个不讲理的人,硬说那个文件柜值一万多块钱,我说没有,他就把我给告了。姐,我知道我不应该砸他们的东西,也知道咱们穷人跟那些人斗不起。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但听到军那么说,头上的火还是噌噌地往外冒,我就对着天空骂道,你瞎眼了?你怎么把世界弄成这个样子了,连个孩子也不放过。
路是的行人八成以为我是从疯人院跑出来的,都好奇地看着我,我就瞪着牛眼睛指着他们说,看什么?
我问军,在局子里,那帮王八蛋打你了没有?
军的一滴泪就落在我手上,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肯定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我说,好了,我不问了,先住在姐这吧!你想吃什么,今天姐请客。
军说,饺子。
看着军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好些天没吃东西了。我敢相信,就是在他面前放上两大卡车的饺子,他都能吃下去。我勾下头去,不愿意再看他落魄的样子,感觉心里隐隐作痛。
之后军特满足地打了个饱咯,他说,姐,我可以在你这多待些日子吧?我不想回家看后妈的脸色。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害怕他已伤痕累累的心会更加疼痛。可我无能为力收留他太久,在这里除了自己外,形影相随得只有一屁股债了。我说,先住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军白天就帮忙打理一下门市部的事,晚上就和蓝皮鼠睡在一起,因为大家都很自觉避开谈论某种敏感的话题,所以一段时间以来日子相安无事。
可有一天马头打来电话说是公司要进行改制,要求每一位职工集资一万元钱,如果交不上的话,就意味着自动下岗。我放下电话就气急败坏地一阵数落,我双手叉腰,不停地跺着脚说,还让不让人活了?
蓝皮鼠伸了个拦腰说,还好我是临时工,不然在这些人里面就属我死得难看了。
我就瞪着他说,所以呢?你很高兴看到我死得很难看上不是?
蓝皮鼠就摇着手死皮赖脸地说,头,我可没这么说,你要是非那么想我也是不反对的。
大脸猫说,我才不交呢!就等着自动下岗吧!一辈子当个卖烟的有什么前途啊!还不如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也可以享享清福。
蓝皮鼠就问:这么说你是碰到大款了?
大脸猫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蓝皮鼠就说,我的苍天啊!是哪个瞎了眼的大款看上这大饼子脸了!
大脸猫就恶狠狠地追上去,她说,你又欠揍了吧!
看到他俩打打闹闹的样子,就想起我和那厮曾经不伦不类的玩笑,想着曾经在某个地点我们也做过同样的动作,这些东西让我的身体莫名地疼起来,那些悲哀的痛苦正一点一滴地刻在心脏上。当记忆苏醒的时候,灵魂却沉睡了,我才发现自己竟欺骗了自己五年之多。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说皇上下的指令就是给我一个人的了?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啊!我心里暗暗叫苦,这不交吧,我的口粮就断了;这要是交吧,钱又从哪里来呢?
军看着我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说,姐,会有办法的。我陪你回家去,跟老爸说说,我想关系到你前途的事他不会不管的。
当听到老爸两个字的时候,神经就紧绷起来,我对着他嚷嚷,你知道个屁啊!你也是他儿子,他在你前途面前痛快地给了有个字了吗?我可是个女儿啊,这事连万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啊!就为你的事给他们借两千块钱都没戏,别说一万了!
我看见军脸上有着阴暗和冷酷走过,他说,姐,是我连累了你。
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臭小子,你就别在我面前玩虚的了,要是你觉得欠我的就好好生活,好好做人,好好活下去就行了。
他说,姐,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你现在是连你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有什么资格养我啊!我想回老爸呢,先在都兰找个工作,将我的人生先过渡一下吧!
我说,不行,后妈能容得下你吗?你别自己回去找罪受了。
军说,姐,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是最能忍辱负重得了。顺便我也可以先给爸说说你们单位集资的事,让他想想办法。老爸应该帮你的,你这些年给家里帮了多大的忙啊!
我说,算了,我自己的事还是我自己解决吧!大不了下岗呗,然后重新找工作重新来过,至少我对生活还没有彻底地绝望。
军说,姐,你的事你随便,我的事你也不要管了。我打算好了,明天就回老爸那去。
我上去就提溜着他的耳朵说,长本事了啊!你的事我都不能管了,我告诉你是谁把你带大的?我这当姐的都快赶上当妈的了!
军就连连点着头说,知道了,妈!但我总要娶媳妇,总要和你分开的,所以你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还是放手吧!
我龇牙咧嘴地说,不许叫妈!我年轻轻地都被你这张乌鸦嘴给叫老了。
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不叫吧,说我们没把你放在心上;叫了吧,又嫌把你叫老了,你可真是不好伺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