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政岳站在了又一个小山坡上,回头的黑烟已经看不到了,被山坡遮掩被山风吹走了,前方的地势依稀熟悉,在十来天之前,他们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小树林,而就在昨天,他们也应该就在此前不远处分开。
他遥遥向前一个山坡望过去,最高的那个山坡上就该是许耀坤留在那里的山坡了,他嘴唇哆嗦着想要喊一声,可声音被噎在了嗓子里。
嗓子干哑疼痛他却忘记了喝水,心脏也好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般,他跌跌撞撞地向山下扑过去,可忽然又站下来。
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摸出水瓶灌了一大口水,使劲喘了几口气之后,才迈开大步,忽然,前方传来惊慌的尖叫声,不是一个,是几个人的尖叫,他跳了起来。
“嘎——”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被惊动从山头飞过,刺耳的惊慌叫喊声戛然而止,孙政岳手脚都在哆嗦着,他好像再一次经历了野猪践踏惊慌的时刻。
眼泪不觉流下来,可他并不知道这是眼泪,他大吼着喊着许耀坤的名字,前方传来呼喊声他已经听不到了,血腥的味道忽然扑来,他看到苗人古满是眼泪的面孔,然后视线落到地上。
两个树枝还未完燃烧尽的黑灰,那是昨晚看到的越来越小的光亮,旁边支离破碎的熟悉的衣服之间,是一根根破碎的骨骸,是他好朋友没有瞑目的头,大张的眼睛大张的嘴,痛苦得扭曲掉,大片的血迹渗透到土地里变得黑红。
这是他的好朋友啊,是他将他独自留在了这里,是他害死了他啊。
“啊——”孙政岳嚎叫起来,那声音仿佛不是人的嗓子里能发出的声音,他向血色的骨骸中扑过去,没有注意到脚下凸起的岩石被绊倒,他忘记了站起来,只向他好友的骨骸爬去。
他的手被抓住,身子被,他都觉察不到,他嚎叫着,挣扎着,向前扑着,眼泪与泥土滚到了他的嘴里,挣扎中手脚擦破了都不知道,他的眼里只有那一片血红,那张大的眼与口,死不瞑目。
“都是我啊,都是我害了你啊,许耀坤,是我把你扔下的啊,都是我啊——啊——”孙政岳的手垂着地,距离那颗不瞑目的头颅只有两米之遥,可这两米对他来说就是天堑,是鸿沟,是无法逾越的。
天人两隔就是如此吧,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好朋友了,他们四个人永远的分开了。
“许耀坤啊——怎么不是我啊——”他的头落在土地上,他的手死死地攥成拳头。
“孙政岳,孙政岳!你冷静点,人都已经死了你哭个屁,哭能把人哭回来吗?他们呢?文天一他们呢?”苗人古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孙政岳明明听到了,可他却好像什么也听不懂似的,他的身子被拽起来,脸被人扶着,有声音在耳朵旁大喊着。
他只死死地盯着那个断开的头,他知道他一辈子忘不了那双眼睛了。
水从头顶浇下来,流到眼睛里流到嘴角,他闭了下眼睛马上又睁开,头被狠狠地晃了下,苗人古的面庞忽然闯入眼帘。
“听着,孙政岳,你他妈地要哭也回答了我的话再哭,文天一他们呢?他们不是还没有死吗?你难道要等他们也死了才想起来他们吗?”
孙政岳茫然地抬头看着苗人古,文天一,是的,文天一还在等着他们,他摇摇晃晃地,两双手同时把他扶着拽起来。
“在后边,付佳瑶和高琳琳都在,树林外。”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他视线越过苗人古的身体,看着许耀坤。
“走,马上走!”苗人古说着拽着他。
“不,许耀坤……”他挣扎了一下。
“他死了,我们还要管活着的!”苗人古的声音残忍而冰冷。
“我要……”
“孙政岳你听着,我们没有时间入土为安,谁知道还有没有野兽过来,听到了吗?快走快走!”苗人古大喊着,声音震得孙政岳的耳朵嗡嗡响,他明白,完明白,只是他难过,真的很难过。
周娆的面孔,许耀坤的面孔在他面前晃过,他的心忽然抽搐起来,他把文天一他们也扔在后边了,他惊慌起来,不由快跑起来,好像慢了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似的。
“孙政岳你等等,你慢点。”石彦博抓着李雨薇的胳膊喘着气,这个可怜的女孩已经被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抓着他,你们抓住,他不对劲,抓住。”苗人古落在后面气喘吁吁,他快走还可以,跑根本就跟不上。
“快,他们还在后面,我把他们留在后边。”孙政岳的声音惊慌着。
“你想把我也扔后边吗?你慢点,别跑。”苗人古大口地喘着气,真要是后边追上来一只野猪,他也跑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