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躬身唱喏，带领着众侍卫同叶询一起离开。</p>
徐庆是宫里的老人了，为人精明，他偷瞄了叶询一眼，见他眉眼凝重，并无返回帝都的喜悦之色，加上他又是在他人房中待了一夜——其中猫腻似乎不言而喻。</p>
那胡为看起来眉眼清秀，皮肤白皙，俊俏的跟一个小姑娘似得，听程家二公子说，九殿下自来风雪关后都与这胡为厮混在一起，二人同吃同睡，同进同出。</p>
想到这里徐庆了然一笑：这皇室子弟就是不一样，都被贬至这苦寒之地了，也不忘快活享福，连美少年都不放过。</p>
“殿下，那胡为的官职不大，若殿下喜欢，大可向程大将军将他要来。”</p>
叶询听闻老太监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他误解了自己和雪鹤的关系，他冷笑，“不必了，也不是什么精巧的玩意儿，帝都里比他知情趣的人多了去了。”</p>
叫人伺候洗漱了一番后，叶询走出了客栈大门——门外依旧是一片茫茫白雪，街道上没有行人，只余侍卫队在外严正以待。看来是徐庆做了清场工作。程雪枭领着一干鹤骑跪在门外迎接着他。</p>
叶询回头一望，身后安安静静，看来雪鹤是不打算送他这最后一程了。</p>
“走吧。”坐进马车中，叶询放下帘子。</p>
“走——”徐庆扬声一呼，队伍朝前缓缓移动起来。深红的曳撒，鲜艳的华盖，奢侈的马车……这一切似乎和来风雪关之时没有任何差别。</p>
马车里很温暖，熏香的味道烘得人昏昏欲睡，叶询紧了紧围脖，掀开帘子往外头看去，他的眼睛早就熟悉了这茫茫无尽的白色，近处的小雪纷纷扬扬，远处的雪山逶迤绵延，一切都是那么粗犷原始，却带着如火的热情，将他这个本该冰冷如铁的心温暖的几乎要融化掉。他曾以为他的将来会因为权势而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为妻——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会为了皇位已是可以弃掉任何感情，包括他的爱情。程雪鹤的出现将他的之前的人生全盘否决掉。</p>
第一次，他决定不为了皇位而做一件事情——去求父皇成全他和雪鹤。</p>
队伍行了许久，将要出鹏城的地界时，叶询竟隐约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叶询！叶询！”</p>
少年的眉头一跳，他陡然坐直身来，然后猛地一掀轿帘——雪花呼啸着扑在他脸上，他探出头去，见队伍过来之处，茫茫一片，而在落满晶莹的官道上，有一点黑色的影子朝他靠来！</p>
“叶询！叶询……”来人清脆的声音隐没在风中，显得那样飘渺急切，马儿的四蹄在雪上溅起阵阵白花，想是速度极快，可来人离队伍实在是太远了，远的看不见来人眼目。</p>
但叶询知道，是她来了。她来给自己送别了。</p>
“驾！”高高扬起一鞭子，雪鹤骑着踏霜疾驰着，她披着大氅，脸颊通红，睫毛上沾着冰晶，她的眸子紧紧盯着前头几乎要消失的队伍，大喊道，“叶询，你可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啊！我可当真了！我会等你的……我会一直一直等下去的！！”</p>
“程三……”叶询低声念着雪鹤的名字，平素高雅的贵公子此刻趴在轿窗上，探着身子，拳头紧紧握着。风雪交加的天气里是极冷的，叶询只感觉脸都僵硬了，他在心中暗骂道：这个不要命的死丫头，发着高烧竟然还敢跑出来吹风！</p>
徐庆将叶询的表情看在心里，不用回身也也知道队伍后跟着的是谁了，虽然直呼皇子名讳是大不敬，但看九殿下如今的模样，好似根本不当一回事。徐庆摸着了叶询的心思，他道，“九殿下，要不先停下队伍？”</p>
像他们这样年纪的少年最是热血方刚了，分离什么的自然是依依不舍。也不知九皇子在之前对那小将领说了什么勾人的话，竟引得那小将领不远千里的追来。权贵口中能有几句真言呢？这小将领倒真是傻子。徐庆在心中如此嘲笑道。</p>
叶询又望了一眼那点模糊的影子，最终他下定决心，皱眉，“不做停留，叫队伍加速前进。不用理会那个呆子。”尔后他利落的放下帘子，不见了面容。</p>
停下来又什么用？倒是给更多人看了笑话。</p>
大雪飘洒，狂风万里。</p>
雪鹤此刻骑马出来亦是勉强，如今又一连策马十几里，更叫她的身子难以承受。在猛地吸入一口寒气后，她突然躬下身去，剧烈咳嗽着。踏霜见主人体力不支，便乖巧地停下来。</p>
“咳……叶询，不要忘了呀。咳咳，我会、会一直一直等你回来娶我的……”</p>
天地萧索，那华丽的红色队伍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雪鹤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大声咳嗽着，她无助地看着那支队伍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只余下一道蜿蜒而清晰的痕迹，蔓延到那已经合为一条线的天地交汇处，终不知去了何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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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风雪关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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