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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开冷菊(第1页)

    江山易主。(狂∫亻∫小∫說∫网)[wWω.♀xIao♀sHuo.♀Kr]

    说起来是那样的复杂而庞大的工程,却只用了一个夜晚。

    那一夜的急遽变化,却最终消失在了新生的朝阳里。

    既而,清扫,彻底改变历史。

    清扫宫城的宦官和宫女,颤巍巍的扫起了几堆赤色的残菊。

    菊花都染了血,一片殷红,菊花上和菊花下都是尸体——黑衣的禁卫军,金色的铠甲,所有的尸体都有一张狰狞的脸,夹杂着死不瞑目的凄惶。

    满宫城的尸体,聚集了三座楼高的尸山,并同上万株溅了血的残菊,一连烧了三天三夜。

    那三天三夜里,宫城里的火光不停,厚厚的灰烬将一切楼宇植物,覆盖了浓重的一层。

    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整个金碧辉煌的宫城,却呈现出一片灰雾蒙蒙的景象,连那一片的天空也阴沉了数天。

    焚烧尸体的几天里,对外忙着整饬军队,追绞逃跑者,短短的几日之内,外城也是一片翻云覆雨,人心惶惶。

    可是,终究不曾抓住逃跑的小公主,以及带着公主逃跑的,禁卫军队长厉云。

    再接下来,忙着封神祭天,忙着封官拜爵,犒赏有功之人。

    武承王已经正式的封王,敕封“星神帝”,改年号为“太武”,当年既是“太武元年”。

    忙着忙着,竟然也过了近一个月。

    直到有一天,新上任的史官过来,念诵了最新编纂的史书。

    星神帝大喜,封赏。

    可等史官退下去了,星神帝沙耶汗却陡然觉得空虚,心里莫名的,一阵空落落的。

    以前虽然活在人下,却终归有个想要超越的目标,和一堆志同道合的友人。现在成了九五之尊,身侧却全都是靠巴结奉承向上攀爬的小人,连个说知心话的也没有。

    他们现在只知道他叫陛下,却忘记了他原来的名字:沙耶汗。

    糟糠之妻被封做了国母,兀自在那里风发得意,却不曾顾及到他的心情。

    他想,是时候该扩充后宫了,也该将前一任王留下来的宫妃处理一下。索性屏退了下人,顺着宫中的阡陌走着,一边走,一边思索旧宫妃和选秀女的事。

    前些日子,有人提议说,要为先王建造陵墓——好向人民显示新王的德行和仁政。不如,就将那些旧宫妃一起陪葬好了,老一辈的宫女就遣送出去,许配给未曾婚娶的战将。

    这样打定了主意,星神帝的心情好了起来,负着手看沿途的风景。

    菊花都被清空了,放眼望去,初秋却是一派荒凉萧瑟的场景,只那一树的芙蓉花还开着,却也凋零了大半。

    绕阿绕的,也不知道绕到了哪里,他的面前却出现了一幅奇景。

    一院子的荒芜,花圃也没有打理,落荒的不成样子。只是,那一花圃的,竟然全是各式各样的菊!

    他还以为,满城的菊,都已经在那大火中被消杀殆尽了,没想到这里还残了一片。细眼望去,虽然着花极少,大多凋零,可绿枝繁叶还挺拔,在一派萧瑟里,挣扎出一点垂死的绿。

    星神帝好奇,在花圃外站了一站,一抬头,却见花圃旁边的一座两层小楼上,在二楼的栏杆处,背倚着一袭蓝衣。

    小楼极其精致,仿中州的构造,栏杆里的窗户都被纱帐兜着,飘飘晃晃的。屋檐里是一圈的蓝色风铃,外面还挂着铁马,风一过,叮叮咚咚的自成一曲。

    古香古色的小楼,缥缈的纱帐,与叮叮咚咚的声响,就成了栏杆上蓝衣女子的衬影,衬得那一袭蓝衣,越发有了繁华落尽、洗尽铅华的意味。

    星神帝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那一袭瘦削柔软的背影属于谁,只是站在那里失了神的望着,揣测那个蓝衣女子,究竟是怎么样的容貌。

    蓝衣女子身边架着一架古琴,她就用手指慵懒的挑着琴弦,有一句没一句的,懒懒的哼着调子,哼着哼着,就随那调子懒懒的唱起来。

    “采莲湖上棹船回,风约湘裙翠。一曲琵琶数行泪,望君归,芙蓉开尽无消息。晚凉多少?红鸳白鹭,何处不双飞?”

    下面听歌的星神帝,忽而就低低的叹了一声,世上竟会有这样慵懒的语调,却也有这样慵懒的柔情。

    他越发想看她一眼,又生怕惊动了她,只是在那原地眺望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的转身,跋涉过满丛的秋菊,想从侧面窥探一二。

    然而,侧着行出了那么远,女子的侧脸却隐约在浮起的纱帐里,中间还隔着一段圆柱和数声叮咚。下面仰望的王者恨不得把住了那纱帐,劈开了那柱子,仔细的看上一眼。却又噤的不敢动,生怕惊动了弹琴歌唱的女子,她就会像那歌声里的鸟儿,一忽儿飞走了,再也看不到。

    小时候读中原人的诗词,读着一句,总也不懂,现在可算是懂了。

    什么叫“隔花人远天涯近”。

    他明明离着她那么近,却看不清,看不明,似乎那极远的高天,都要近一些,可以让他痛痛快快的看个清楚。

    那女子唱完的歌,忽而懒懒的叹了一声,端着琴起身,摇摇得走了。风送薄帷,将女子的那个身形迷蒙在一团叮咚声里,远了,远到再也看不见。

    楼下,他怅然若失的站在花丛,却早已经忘了上楼去,问一问那个女子究竟是何人。

    寒风一震,零落了花圃里一脉香。

    从那一片开着菊花的花圃回来,星神帝似是就痴了。

    事后,他去寻找过那一片花圃,寻找那个小楼上的女子,却仿佛迷失了,在偌大的宫城里兜兜转转,可再也找不到。

    难道……竟然是梦吗?

    这一日在偏殿,星神帝又怔怔起来,一页奏折拿在手里,半天没有翻动一下。

    身侧叫南为的贴身侍卫看了,便在私下里悄悄的问他。

    星神帝怔了一下,却终于对那个贴身的侍卫和盘托出。

    “属下知道了。”

    可他刚描述完,那个贴身侍卫就笑起来,胸有成竹的。

    “你知道?”星神帝诧异,皱着眉看向他。他自己都不能确切的知道那个女子的音容笑貌,更何况一个侍卫?

    “属下毕竟侍奉过先王……”虽然不想提起,南为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往那大殿上跪了一跪。“万望陛下恕罪。属下大概知道陛下所说的人。”

    “快起来!”听得那话,星神帝大喜,从龙椅上探身,急匆匆的,“快说,她是谁!”

    南为笑吟吟的起身,微一躬腰,“如果属下猜得不错,陛下朝思暮想之人,是岚昭仪。”

    “属下曾见过昭仪几次,的确生的温婉动人。只是不会讨好先王,临幸了几日,便被打入冷宫了。现在一直都在‘夜菊倚栏’住着,等着几日后先王的陵墓落成,便要殉葬。”

    竟然是王兄的妃子?星神帝皱了皱眉,倒也庆幸,若是再迟几日,好好的一位丽人,却已经赴了黄泉了。

    “她……”星神帝的嗓子瞬间有些干涸,慢慢坐下来,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样的女子,他不敢轻易亵渎了。真不知道王兄是什么样的眼光,竟然放过了那样的女子!

    “这个……”南为有些迟疑,似乎在斟酌着词句,慢慢的。“属下与昭仪接触不多,印象中,只是觉得昭仪娘娘……有些慵懒,身子也弱,没什么精神。她每日里只是念些东西,属下才疏,也不好妄加评论。总之,娘娘跟属下见过的女子相比,都不同。”

    这一段话,算是褒奖罢。如果就大漠人的眼光看来,这样的女子,实在是没什么好的。可偏偏,又这么新奇!

    他越来越想看到她,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

    “南为,你悄悄的去一趟,将岚昭仪带来见朕,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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