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满大漠(第2页)
往昔种种,全像烟雾一样迷蒙开来,他明明离着他那么近,却完全的触摸不到。
夜色凄冷的时候,星野国宫城里,在那“夜菊倚栏”的檐下,被风一送,那风铃和铁马就叮叮咚咚的响起来。
声音在冷寂的夜里十分清脆,楼阁深处的帷幕里,那柔软的床榻上就有一人仓皇起身,明明只穿着淡蓝的亵衣,却跣足下来,什么也不顾,一下子就冲到了门外的栏杆边上,凄惶的看着楼下那一片渐次枯落的菊。
大波斯菊,阳菊,矢车菊……都敌不过这第一场薄雪。
空里流霜不觉飞。
什么都死了,什么也没留下,就如同梦里那个残绰的薄影。
清妍夫人慢慢坐在那栏下长椅上,似也不觉得冷。
寒风呼啸,空里的雪宛如飞霜,那么轻薄的落在了女子裸露的削肩,久久不曾融化。
自己真的是痴了,为了那一个梦,就这样仓惶的起身,仓惶的跑出来,仓惶的坐在那椅上,却看到了这一片垂死的菊。
该死了,是该死了,早就该死了。
她的嗓子有些堵,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顺手拔下松松挽着髻子的一根素玉钗,敲着栏杆,低回的唱起来。
“菡萏香消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栏杆。”
冷夜,玉钗,寒手,素敲。那钗在栏杆上*得响,却响的那样脆弱而无依,就如女子此时的歌喉。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一丝冰,连一星半点的火,都不曾留下。
唱着唱着,女子的双眸一闪,落下两行泪来,声音立刻也颤抖了,宛如断续的雪,颤抖着悄然落下。竟敌不过那风的一丝一毫。
然而,冰冷的毫无感觉的肩膀上,倏然一柔,什么覆盖上了她冰冷的脊背,紧接着,双肩就是一沉。
清妍止了歌声,悄然拭去了颊子上的残泪,扶在了肩膀上那双有力沉稳的大手。
女子正要转身行礼,那人却蓦地附上来,将全身冰冷的她拥在了怀里。
“陛下……”
她终于颤巍巍的吐出了一句,却觉得那声音已经抖的不属于自己。一瞬间,心里就百感交集,说不出滋味来,只是堵得难受。
“什么也别说了。”同样穿着亵衣的王者只是淡淡的堵住了她的话端,抬起眼来看了看栏外纷飞的清雪。
忽而,那王者就慢慢的低下头来,静静的说。“明日……朕找个人与你做伴,你看可好?”
清妍夫人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是附在他的胸口,一动不动。
可闭上眼睛,那梦里的一幕幕,又那样清晰的传来。
那一袭身影,就那样离她而去了,都不曾回一回头。
他都不舍得回一回头……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星神帝已经去早朝了。
清妍夫人从床上慢慢起来,依着柔软的天鹅绒枕头,怔怔的想。
星神帝从来不肯让自己侍候他起来早朝,生怕惊扰了她,只是让她尽可能多的睡一会儿。
他知道——她每夜每夜的睡不着,一旦入睡了,也会被这样那样的梦惊醒,既而仓皇起身,奔出去。
她是这么的不正常,这么的仓皇而近乎歇斯底里,可是这个王者,却这样的纵容了她,甚至,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她。
可她的心底,那个人的影子,怎么也抹煞不去。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对他不起,也对不起那个人。
正失神着,贴身的宫女侍栏过来,伺候她起身穿衣,口中复述。“陛下让娘娘多睡一会儿。下了朝,忙完了政事,陛下就来用午膳。陛下还说,进宫来陪娘娘的人,今儿上午就到。”
她无心的应了几声,却听得外面宫女传唤了一声,打帘子进来,低声禀报。
“娘娘,禁卫队副队长带了名少女进来,说是当朝宰相舒大人的千金,陛下召进来陪娘娘的。现在在外面等待接见。”
清妍夫人正好穿好了衣服起来,在妆台上背对着坐了,淡淡的,“别让副队长进来了,将姑娘请进来,打赏些银子让他退了罢。”
背后两个小宫娥上来,要为她梳头,却被她推开了。女子随意的梳了一梳,捡了根素钗簪上,却从镜子里一抬头,有些落落的看着身后的贴身宫女,“去院子里看看,见还有什么菊花开着,就取一朵回来。
“回娘娘,”身后的侍栏一礼,却回答,“今早上奴婢就去看了——昨夜里的一场雪,已经将那枝上的残花都打落了,除了瓶子里供的那几枝扶郎,已经再没有鲜花了。不然,奴婢取一盒子宫花珠花过来?”
清妍夫人终于怔了一怔,垂了眼角摆摆手。
没有真花,倒宁愿不簪了。又是冬了,到了这素头的日子。
这边正说着,那门口有人传了一声“姑娘来了”,就听得那门口的蓝色珠帘一动,却传来骨碌碌的一阵响。
清妍夫人诧异,从那铜镜里一瞧,却见门口出现了个轮椅,椅子上落着一抹绿,慢慢的朝屋子里来了。
幸亏这楼不是全仿的中州风格,没有门槛,否则这人进出,岂不是要天天被人抬吗?这样想着,清妍皱了眉转了个身,却见那轮椅上起了一抹浅绿色的笑,安静的看着她。
好个娴静的少女。
看起来也就十五六的样子,可惜了,竟然是不能走路的。
清妍对她有了好感,笑着起身,淡淡地问,“你是舒大人的千金?叫什么名字?”
黑发,黑色的眼睛,典型中州人的特征。在异族女子的眼里,这个少女也是姣好的。
轮椅上的少女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忽而一抬手,抚摸着自己的咽喉。
“娘娘,姑娘她不能说话。”旁边跟那少女一起入宫的丫环适时提醒,却带着一脸惶恐。
清妍夫人一怔,看着那少女就久久不曾缓过神来。
轮椅上的少女却嫣然一笑,忽而就指着自己的衣衫点了一下,又点了一下。
“姑娘说,”那少女贴身的小丫环连忙说,“她叫青青,舒青青,就是衣衫颜色的那个字。”
舒青青。这个不能言,又不能走的少女,就是王他派来陪伴自己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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