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好深,睁开眼睛后,刚打了个哈欠,就吃进了一口的沙。(狂·亻·小·说·網)[ωWw./XIAo/sHuo./Kr]刚伸出来的手立刻缩回去,冻得哆哆嗦嗦。
绑着绷带的鼻梁隐隐作痛,针扎一般。
白如今用带着厚绒手套的手捂住鼻子,只留出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哼哼唧唧的。“阿云阿云,到哪里了?”
真是没想到,刚从皇宫里出去,才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厉云,美沙亚就跑到了这滴水成冰的大漠里。
寻找坠星的计划失败了,宫内大部分的兵力又都在星神帝手里,他们复国的唯一希望,就是请求外援。
风之国与大荒十九浮族。
大荒十九浮族的人,飘忽不定,寻找该费些力气;而且,十九浮族出虽然有一个共同的统治者,各部之间却并无密切的往来,各地飘零,鲜少互见。那个被推选出来得统治者的话,他们究竟能听进去多少,还是未知。
更何况,大荒十九浮族的守护神,蝴蝶小姐也不肯相助。
冬天里的大漠能冻死人,干冷干冷的,风中似乎夹杂着冰凌子,割在脸上生生的痛。
呼啸的风声,搅乱了三人身后的驼铃声,却掩盖不住白如今的抱怨。
厉云依旧是黑色箭衣皮裘,从黑色的风帽里抬起眼来,冷冷得回了一句。“离于阗远了,快到死亡沙漠了。”
“死亡沙漠?!”骆驼上萎靡的人来了精神,惊喜地,“咱们去死亡沙漠罢,看看蝴蝶小姐,天照和射天!”
黑衣剑客只是回过头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如今倏然住口,却见厉云的目光径直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驼队。
这一次可不是空手而来,后面浩浩荡荡的驼队上,都背负着沉甸甸的金铢宝物——这是与大荒十九浮族合作的条件。
可是,却又到哪里去寻找那些飘忽不定,宛如盗跖的游牧民族?
很冷很冷了,他们却在这片沙漠上,日夜的徘徊不去。
阴霾的天空下,忽而就落了雪,扬扬洒洒的沾满了行人的肩膀。
大雪飘下来的时候,无数的人捧着瓦罐出来,承接纷纷扬扬的落雪。
放眼望去,这一片白草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毡房,宛如雨后冒出的大片蘑菇。毡房是特别的野牛皮缝制而成,在阴雪的日子里,就潮出一片冲鼻的霉味来。
穿着厚实的异族女人站在雪地里,用肩膀扛着灰黑色的瓦罐,仰起头来,带着笑意看落下的鹅毛大雪。而各家的男人却站在毡房的帐幕下,拿碧色的眼睛,百无聊赖的上下逡巡着。
可各人的腰上,都悬挂着包着牛皮的小刀,无论男女老幼。
毕竟是在大漠,又是飘忽不定的民族,他们总是把握一切机会贮藏淡水。而且,这里水的来源极少,除了绿洲之外,就只有雨雪水。地下水是不能喝的,又苦又涩。
雪中的宁静,忽而被一阵错乱的蹄声打破,所有人都抬起头来,遥望着蹄声传来的方向。
雪中有一匹骆驼冲来,搅起满地的黄沙厚雪,骆驼上大漠人的长刀不时被巅起,一下一下的拍打着来人的大腿。
毡房下的大漠男子走出来不少,皆扬着手里的裘皮披肩,口中发出粗狂的吆喝,远远的朝骑着骆驼奔来的同族人招呼。
来人滚鞍下骆,旁边就有妇人捧上一碗烈烈的驼奶酒,被他接过来一饮而尽。
喝完酒,胡乱的抹了一下嘴,来人的脸上却涨起一层赤红,急声,“族长呢?!”
“在毡房里,”旁边有人回应,却又急切地问,“玛尼!你有什么好消息吗?”
“叫族里的汉子们准备好家伙,肥羊来了!”叫玛尼的汉子一声长啸,分开众人,大踏步的朝饰金的毡房走去。
外面还是冷,那叫玛尼的汉子一掀金色的帐幔,却先被冲撞了一身潮热,落在肩膀和大氅外的雪登时化了,褐色的鬓发眉毛上也显出了微露。
汉子却皱了皱眉,不自意的扇了扇鼻前的空气,一抬头看见了一片苍灰。
他掀帐幕的一刹那,毡房里至少有十来对眼睛抬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这一毡房,竟然是满满的沙漠狐狼,那些灰色的庞然大物抬起头来,一双碧色的眼睛宛如钻石,湿润的鼻子和锋利的嘴巴却翕合着,喷出一股股的腥气。
整个毡房里只是一股腥臊,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一群沙漠狐狼的正中,却端然坐着一袭皮裘,正全神贯注的摆弄一架纺车。
大漠里鲜少见那纺车,正中的人用一双粗糙修长的手,仔细的摆弄。可那纺车上并没有线索,那个男子也不见得会使,只是一味的戳弄。
“族长。”叫玛尼的汉子犹豫了半天,终于行了个膝礼,叫出声来。却压到了一匹狐狼的尾巴,那狐狼登时恼了,起来就露出森白的齿,喉头里骨碌碌的低吼着。
这毡房里全是黑压压的狼,完全没有个落脚的地方。
“你起来,什么事?”当中坐的男子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手里却依旧在摆弄那架纺车,看来竟然是十分好奇。
他们上一次劫了一批从中州来的商贾,获了这一架纺车,可族中却不曾有一人知道这纺车如何使用,如何能织出宛如云霞的布匹来。
虽然身为大漠十九浮族之一,却依旧过着近乎茹毛饮血的生活。
“族长,外道上行来了一队商贾,我们看骆驼都被压得走不动,宝物肯定不少,咱们去劫一批吧!”那汉子应声回答,却下意识的往后倒了一步,不敢靠近那些龇牙咧嘴的狼群。
“有人看着吗?”他们的族长的兴趣似乎不在那上面,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好奇的摸了摸附在纺车上梭子。
“是,我留了一小队人在那里,用苍鹰传信,族长,族里的兄弟们可都摩拳擦掌了,就等您下令!”
当中坐着的男子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让他们将商队引得远一些,等远离了死亡沙漠再动手。”说着,他终于拍打了一下身上落着的狼毛,起身,一手拎着那架纺车,叮嘱,“将这东西给云族的阿弥娅送去,就说是我送的,让她看一看怎么用。”
说着一扬手,将纺车掷给了门口的属下。
冬萨尼这一起身,满毡房的狼都跟着站起来,抖落了一地的狼毛。既而,所有的狐狼都向两旁退去,为天族的族长,也是这整个浮云十九族的领袖让开一条路。
冬萨尼大踏步的往外走,顺手接下属下递上来的箭弩,一掀帘子站在了冰天雪地的。只一瞬间,那纷纷扬扬的雪就落满了他银色的弓弩,包裹了他铜褐色的手。
这族长往毡房外一站,就围上来一群短刀强弓的汉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人人的身上都有了积雪。
族中的女人穿蝶而来,捧过来滚烫的烈酒,身为族长的他率先举起一碗来,只是喝了一声,一饮而尽!
所有的族人都随着他喝一声,尽碗中烈酒,啸声穿云裂石。
天空中倏尔划过了一道尖利,一只巨大的苍鹰呼啸着盘旋而下,稳稳*的落在了冬萨尼右臂的钢铁护腕上,叮当一声响。
“上骆驼。”身为族长的他一声冷笑,一下子攀上了旁边的骆驼,胳膊一张,将那苍鹰放飞出去,遥遥的盘旋指引着路途。
在他一声令下,族人都齐刷刷的上骆驼,那些庞大的沙漠狐狼却呼啸一声,打了头阵奔跑开去,眨眼就冲出了营地。
所有的族人都抽出腰间明晃晃的刀,吆喝一声,随着他们的族长冲入茫茫大漠!
“阿云,到哪里了?”
纨绔公子又不耐烦了,第十六次的问。
其实这些路他都熟了,几日里兜转了四五圈,却依旧找不到那些沙漠上流浪的民族。
大荒十九浮族,他们竟然连一个也找不到。
白如今几乎将能玩的都玩遍了,隔着骆驼与小公主美沙亚猜骰子,猜拳,说笑话。趴在骆驼背上睡觉,吟诗,甚至唱歌。他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玩,却终于也玩遍了,玩腻了,百无聊赖起来,就逗厉云说话。
厉云不理会他,知道他是登鼻子上脸,索性由着他胡闹,等到他厌烦了,自然会停下。
见厉云不理睬,白如今终于叹了口气,仰面躺在骆驼背上,嘴里絮絮叨叨的念个不停,“我想小舒了,还有蝴蝶小姐,射天和天照,唔唔,还有水槛姐姐,青琉姐姐,还有青霜阁的桂花糕和桂花糖……哎呀哎呀,也想念我哥哥了,他在家该找我找疯了,一定骂死我了!”
厉云奇怪,“你竟然还有个哥哥么?怎么,却不记念你的父母。”
如今怔了一下,仰望着片片落雪的天空,忽而就笑了,“阿云,我的父母早就过世了呢。”
听得那句话,厉云倏然一惊,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看着仰面躺在骆驼背上的纨绔公子。
他一直以为他是个不谙世事,不知深浅的纨绔,是个奢华放荡,一辈子不曾经历过风浪的富贵闲人,没想到……
“白如今,你……究竟是谁?”厉云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忍不住问。
纨绔公子笑了一声,翻身起来,“阿云你越来越奇怪了,为什么问了跟小舒一样的问题?我是白如今呀,白如今的白,白如今的……”
“闭嘴。”听对方又聒噪起来,厉云便有些后悔自己的发问,冷笑。“你是哪家的相国公子,还是哪家的纨绔富贵!”
纨绔公子眨巴眨巴眼,笑,“阿云,我家一不为官,二不为贾。你再猜!”
一不为官,二不为贾,怎么来的如此的奢华富贵!这纨绔公子八成又是在骗人了。厉云冷哼一声,不再过问,转了头继续走。
“美沙亚,美沙亚,”见厉云不再理会他,如今话锋一转,却伸出带着厚毡的手套来,“咱们划拳罢,我让你三局怎样?!”
两人当真就划起拳来,只是赌注儿戏了些——谁若输了,便脱了风帽手套,在风中呆上片刻。
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冻得都伸不出去手。如今却总是赢,幸灾乐祸的看美沙亚冻得鼻青脸红,几乎挂出鼻涕。
“如今哥哥,你怎么总是赢?”美沙亚冻得直吸鼻涕,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
这纨绔公子也着实奇怪,玩什么赢什么,从来不见他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