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喇叭每天白天陪着练秧歌的人吹喇叭,傍晚呆在家里擦大喇叭,把喇叭口的铜皮擦得铮亮铮亮地,跟小镜子似的,都能照人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正月初二,去四道岗扭秧歌的事,更惦记那个长得白胖白胖的姑娘。
从腊月初九开始,一直练到腊月二十九。
大年三十那天,就要擦胭脂抹粉,扮装入戏。在屯子里正儿八经的扭几圈秧歌,也算是彩排了。
大年初一,互相登门拜年喝酒;正月初二,必须去四道岗去扭秧歌;正月初三,新女婿回娘家,正好歇一天不扭了;正月初四,开始和周边的屯子的秧歌队互相换着扭,一直扭到正月十五闹花灯,达到了顶峰,才偃旗息鼓。
扭大秧歌和看二人转,成了北大荒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韩凤桐从韩家大院回到牡丹江刘雅芬租住的小院落时,已是晌午时分。
刘雅芬给他介绍从大街上捡回来的李桂芝时,他有点陌生并惊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李桂芝很懂事,大大方方的叫了声:爹—亲爹,大人反倒有几分尴尬,连忙说:
“嗯哪,好啊,好,小姑娘长得挺大方耐看的,等大一大给子旺当媳妇吧。”纯属于现编的玩笑,有口无心,随便说说而已。
一句玩笑话,羞得小李桂芝慌忙跑到外面玩去了。在她心里,媳妇和童养媳是不一样的,养女和亲闺女也是不一样的。
韩凤桐趁小姑娘不在,立马和刘雅芬亲热了一番.
襁褓里韩子旺太小了,太不懂事了,也看不出火候来,关键时刻大哭大闹起来,影响了生身父母的情绪。
韩凤桐边系裤腰带边说:
“雅芬,你坐起来,我跟你商量点事。”
“你是说小姑娘吧?没爹没娘怪可怜人的,死冷寒天的,在大街上插草卖身呢,我就…你都看到了,长得也不砢碜。
你才刚一说,我才回过味来,可不是吗,以后干脆让她给子旺做媳妇得了,我咋就没往那上面想呢。”
“我说的不是她,小姑娘挺好的,你留下她吧,咱不差多张嘴,做女儿还是做儿媳妇,你说了算。我要说说咱俩的事……”
韩凤桐心里有天大的事情,要对刘雅芬讲述,无心过多地过问小姑娘的事。
“说吧,我听着呢。”刘雅芬从炕上坐了起来。
“上个月你爹上俺家找你去了,说是想看看你,让你求东家给家里预支点钱过年……”
刘雅芬蹭地从炕上窜起来,跳到地上,急切的看着他,等他的后话。
“俺家人这才发现,你根本没回家,私下跑了。你爹不见你人,急了!死活管俺家要人,我爹说你可能跟什么人私奔了,你爹不依不饶,追问和谁私奔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就问官。
我爹也说不出来子丑寅卯,但答应你爹先等一等,等开春开化了,他四处撒出人去找一找,说‘我韩大洋炮就不信,在牡丹江这一带,我家怎么还能把活人弄丢了。’听了这话,你爹拿着我娘偷偷塞给的五块大洋,悄悄回家等信去了。”
五块大洋,自己一年的劳金,怨不得爹没看到闺女,情愿走了呢。
“我爹…他好吧?”
“好,我头一次见子旺他姥爷,又不能认亲,外表上看你爹挺硬朗的。”
“那就好,那就好。”刘雅芬已陷入对亲人的思念之中,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你爹走了,我娘把我叫到她住的屋里,关上门,硬说是我把你拐跑了,给藏哪儿去了,我百般狡辩,她就是不信,对我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