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康大壮下地带领着全队人马抢收小麦去了，大队部办公室静悄悄的。

    孟嗑巴一人在办公室里，值守听电话。

    他往地面上，均匀地掸上了清水，然后用已秃头的笤帚，把屋里地扫得一干二净，又在水盆里投了投抹布，开始给队长擦桌子。

    队长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总场印发的《情况通报》，他顺势坐在队长的位置上，随便翻了翻。

    这伙计认得几个字，看报纸读文件的，能捋着苗子顺下来。

    前几页，都是领导讲话、麦收进度之类的东西，最后一页，有一段小消息，引起他的兴趣。

    标题是《敌情通报》，内容大致上说，最近，在东南沿海地区发现并破获了台湾派遣的特务案。提醒农场各单位提高警惕，严加防范，一旦发现可疑情况或者可疑人员，要马上控制，并立即向公安机关报告。

    台湾特务？听起来怪吓人的，台湾特务长得什么样啊。

    孟嗑巴觉得这条消息挺好玩的，你说北大荒与台湾岛相隔万里，农场其实就是吃大锅饭的纯农村，除了大片的黑土地，就是半天也割不到地头的愁人的庄稼，人家台湾特务来干什么？还能来偷苞米啊，苞米也不值钱，再者说了，隔山隔海的，也运不过去呀。

    “哎呀，孟磕…老孟，这家扯,还坐队长的椅子上，狗戴帽子——装人呐。”

    突然，一个女人的动静，吓了孟磕巴一跳。台湾特务没来，屯东头金宝贵媳妇来了。

    她从前窗户伸进头来。这小媳妇比老孟小不少，话到嘴边，也没好意思直接叫他孟嗑巴，改叫老孟，以示尊重长者。

    “看文件呢，有…有那个事吗？没事的话哪儿…老娘们戛戛的，就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不叫他孟磕巴，他还不领情，反倒更磕巴了。

    “老猫没在家，耗子上房扒。我吗，倒是没什么事，你倒好像摊上事了，还摊上大事了。我才刚路过你家，看见有个野汉子上你家去了。”

    “胡说八道，看见谁呀？你咸吃萝卜淡操…那个心。”

    这种消息，对于孟祥融来说，司空见惯，稀松平常，见怪不怪了。

    “要是咱屯子的老爷们上你家去，我还说啥了，跟你说了也没用，有钱难买愿意，是吧？我说的是生人——锔锅锔碗的小炉匠，你老婆是不是要锔什么东西呀，要不，他上你家干啥啊？”

    金宝贵媳妇的潜台词是：你老婆是不是也要锔一锔裤裆啊，卖大炕的货，千人骑万人捣的东西，肯定水裆尿裤的了，把她给锔死，成葫芦的了，憋死她得了，省得闹得屯子里四邻不安的。

    但爱于面子，没好意思直说出来。

    “锔…缸的来了，我、我、我咋没听见他吆…吆喝、喝？”

    “小鬼子悄悄地进村了，直接奔你家去了，还吆喝啥呀，吆喝着上你家去，不是被左邻右舍听见了吗？你不赶紧回家看看，还在这儿装革命干部呢，回去晚了，没准把你家破大门给锔上了，你再也进不去了。”

    一语双关，说得孟嗑巴，心里咯噔一愣。

    其实并没那么严重，她只是看到小炉匠在孟家一趟房晃悠，没有吆喝，值得怀疑。

    宝贵媳妇有点成心，她老爷们自来旧老在两人兴头上唠叨：小狍子身上哪儿哪儿的，长得多么多么的好，离跟她上炕不远了。

    可算找到机会了，好好报复这个卖大炕的一回。

    说完，金宝贵媳妇没事的一样，慢步向西，往供销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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