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白守人的铺子,才发现里面比外面更加鲜艳,墙角光花花草草就不止一种,如今就属雏菊开的最旺,四处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江青城不由自主地想起陶渊明的那首《饮酒》。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倘若每天有幸每天翻翻花草,晒晒太阳,优哉游哉过完一天,这种清净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江青城这般想着,瞪大了眼,好奇地在铺子周围反复看着,自己带着林婉兮来到小镇是找一片桃花源,三生有幸竟让他找到了,白守人来这里定然也是找一片桃花源,也不知他找到没有,眼前的铺子不知算不算?大概是他俩之间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江青城来到这间山脚下的铺子,心里分外舒服。
白守人在他铺子深处翻着木匠工具,江青城无意间瞅了眼,屋子里乱成一团,竹条和木板杂积在一处,浆糊和废纸铺满地下,连个落脚的地方都很难找到,从铺子深处不时传来叮铃的利器撞击声,很明显,找东西还得再等一会。
正好,有这功夫能让江青城好好参观参观。
铺子里除了花草,剩下最多的就是伞,油纸伞,成型的或未成形的,挂着的或靠着的,撑开的或半收拢的,光入眼就不下七八十柄,不大的铺子根本放不下,显得拥挤。
这种濒临失传的手工艺,这种集文人墨客的书画技艺于一身的高雅艺术品,在江青城想来也就两件而已,一件是油纸伞,一件是折扇,可惜,相比于折扇,油纸伞跟时代的契合度要低很多,再精致唯美也抵不过时代的变迁,这个年代有太多能取而代之的工业品。油纸伞,已逐渐沦为装饰品,收藏它或许只是展开挂在墙上能好看一些罢了。
但在这里不一样,这里是江南。
透过半开着的伞面,能看万千景象,轻啼的杜鹃,高洁素雅的兰花,柳堤下的碧荷,一道斜斜的断桥,半亩方塘,微风与晚霞,皎洁白月光.....悠然滑过如诗若梦的色调,胜过世间种种彩绸绫罗。
翻看了很久,唯独不见女子,油纸伞,油纸伞,倘若伞下没有一个被诗意浸润过的,散发着丁香味的女子,该是多么遗憾的事。
当然,江青城此时关心的重点不是伞的模样,以及伞下的女子,而是制作油纸伞的工序,在这个印刷业高度发展的现代,还有人用单纯手工制伞?有制伞谚语说:工序七十二道半,搬进搬出不肖算。意思就是说制作油纸扇极其复杂,即使不算搬运的步骤,也需要七十二道半的工序,制的伞不能漏雨,不能散架,不能淋雨糊了伞面,不能被风轻轻一吹就秃噜了,仅仅竹子做的伞,难度可想而知。
而在这里,找不到半点工业的气息,那便是真如杨老头说的,白守人是一笔一划勾勒好的这些油纸伞,江青城不免有些好奇。
白守人还在屋子里翻着东西,一时半会实在找不到,一些零碎东西就是这样,你找它的时候怎么也找不着,你不找的时候它却能自己冒出来。同时,他也没有让江青城帮忙的意思,大概是怕江青城坏了他满屋的布局。
最终,在千呼万唤中,总算找到了哪一个小零件,匆匆准备走人开工的时候,才发现江青城站在院落里痴痴醉了,不由微捋细须,露出满意喜悦的笑容。
江青城见着白守人满意神情,微笑说道:“守人叔你好手艺,我也想买两柄。”
白守人闻言哈哈大笑,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你要喜欢,守人叔送你两柄就是了。”
“那那行啊,守人叔你来客栈可从没欠过账,要在不收钱,我在客栈也不敢收了。”
白守人没有再执着,微笑望着江青城示意他自己去取,江青城给自己拿了柄对眼的白纸伞,在给林婉兮选的时候却愣住了,想象林婉兮撑着这一柄轻盈的油纸伞,走在那青石板铺就的街头,屋檐下浅浅摇曳的红灯笼配上洒落了一地的夜光,回眸一笑,醉了晚霞,伤了月落.......吞了口口水,江青城踌躇不决。
“是给林丫头选的吧,那就该选大红色。‘油纸’又通‘有子’,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