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街里的商铺楼宇逐层叠高,每间房子或有窗或有门能一眼看到最高的土楼。这种布局白沐辰再熟悉不过了。军营里都是这样的,为了能第一时间看见能看见瞭望台上传来敌情,所有的营帐最少要有一扇窗是能看见瞭望台的。这里的布局怎么看都像是军营,可哪里会有军营建在山里的。白沐辰越想越不对劲,不是军营还能是什么?堂堂京都城,天子脚下竟有这种地方而无人知晓,白沐辰想想便觉得甚是可怕,何人有这种财力和胆子敢在这里建军营啊。
入了土楼,白沐辰顺着面前旋转的木质台阶看去,高处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听着台阶吱吱呀呀的发出响声,头顶上落下了台阶缝隙间的陈年旧灰——这座土楼矗立在这儿少说也有几十年了。
漆黑的高处突然亮起了一盏灯火,面容憔悴的老妇人伸出脑袋看着楼下的二人道:“上来吧。”白沐辰和玄一往楼上走去,昏暗的台阶逐渐被照亮,二楼的床边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冉哲公子,这便是孟婆了。”玄一介绍道,“婆婆,这位是新来的朋友叫冉哲。”
孟婆点燃了屋里的灯烛,走进白沐辰仔细看了打量了一番。白沐辰手上的饕餮纹戒指和那把玄色的刀立刻引起了孟婆的注意。孟婆抬起白沐辰的手道:“我以前……也见过这枚戒指。”
白沐辰看着自己的手。这戒指和玄刀都是白沐奇的遗物,若眼前的人真的见过这戒指,那她必然是见过白沐奇的。白沐辰急切的问:“婆婆是在哪里见过?”
孟婆笑而不语,放下了白沐辰的手,接着她走到桌边放下手里的灯烛道,“孩子啊,你那把刀上的血腥气太重了,一直带在身上恐怕会给你惹祸的啊。”说着孟婆倒了两杯茶水,“边喝茶边聊。”
玄一坐到桌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道:“坐吧,哪有站着问事的。”白沐辰坐到桌边,放下手里的刀。
孟婆又叹了口气:“这刀以前的主人,也没个善终啊!”
“婆婆,这是我大哥的遗物,您是不是认识我大哥啊!”白沐辰问着。
“孩子,我一次只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了再问我。”孟婆抬眼看着白沐辰的那一刻开始,白沐辰才意识到孟婆没有眼珠,一双眼眶里的眼睛只剩下了大片的白色。
“婆婆,你看的见我?”白沐辰不可置信的问了一遍。
“孩子啊,这就是你的问题吗?”说着孟婆笑了起来。
玄一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婆婆见谅,这位小兄弟初来乍到,还不懂婆婆这里的规矩。”说着玄一转向白沐辰,“婆婆这是天生的,并非看不见。”
“对不起婆婆,是我冒昧了。”
“没事的,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问了。我生下来就是这样,族里人都说我是天生的赛尔苗子,剩下来就是要靠这个讨生活的。”
“赛尔……?”白沐辰问。
“那是我们西疆的叫法,也有叫萨满的,你们中原人叫先知,要是在街头的话叫算命的。”孟婆笑着说。
“婆婆这算一个问题吗?”白沐辰小心翼翼的问。
“哈哈哈哈,玄一啊,你这小兄弟有趣的很啊,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这么有意思的人了。喝茶喝茶,茶要凉了。”白沐辰端了起茶盏,那杯中的茶水味道很淡。孟婆见白沐辰的样子便说,“孩子,你来自富庶人家,这茶是不是喝不惯啊。”
“不不不,不是嫌弃婆婆的茶,是这茶和我平日里喝的不一样。”白沐辰连忙解释着。
“你别怕,婆婆人很好的,有什么但说无妨。”玄一说。
“孩子,你想问什么?”孟婆看着白沐辰问。
白沐辰放下手里的茶盏笑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你不如测字吧。”说着孟婆拿出了一张纸一支笔递给白沐辰,“写个字看看。”
白沐辰接过纸笔,看着手边的茶盏,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淡”字:“还请婆婆给看看。”
“水火……水火怎么会相容啊,不是水灭了火,就是火烧干了水啊。”说着孟婆从桌边的盒子里拿出两块骨头往桌上一扔,“孩子,你要问的可是瀛洲岛啊?”
白沐辰原本不相信这些神鬼之说,可当下却被惊的说不出话来。玄一看着白沐辰错愕的表情说:“婆婆先知的名号可不是随便叫的。”
孟婆指着土楼的窗口说:“你去那里看看,能看见什么?”
白沐辰走到窗边。窗外不远处便能看见一个很是空旷的角斗场。四周被高墙围住,从高向下的阶梯上已经陆陆续续的站上了人。角斗场内有着四方旗杆。白沐辰自言自语:“角斗场里怎么会有旗杆啊!”这篇偌大的空地与其说是角斗场更像是军营里的校场。
“那里就是我和你说的角斗场。”玄一站在白沐辰身后说。
“瀛洲岛的事,你要去找狗爷问。那儿的事,他最清楚了。”孟婆说。
“狗爷今日会来?”玄一说。
“会。”说完孟婆将刚才用来投石问路的骨头扔到了墙角的火盆里,骨头在烈火里被烧的滋滋作响,这声音诡异的很。
“我这嘎拉哈快用完了,一会儿也得去找他呢。”孟婆说着慢慢走到了桌边。
“嘎拉哈……?”白沐辰这一会儿的功夫尽是听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新玩意儿了。
“就是羊拐。”玄一说,“不过,婆婆这里用的不是一般的羊拐。”
“那是什么?”
“哈哈哈,孩子你不怕吗?”孟婆大笑,看着桌上的刀说,“也对,你这孩子手也没有多干净,告诉你也无妨。你说狗爷那角斗场里什么东西最多啊!”
白沐辰恍然大悟,看着火盆里还在滋滋作响的两块骨头,浑身上下瘆的发慌:“死人最多。”
“猜对咯。”孟婆指着窗外道,“快些吧,一会儿关门了就进不去了。”
角斗场的大门前搁置着一块石碑,石碑上赫然刻着“生死伤残,概不负责。”即便如此,白沐辰还是看见人群乌央乌央的人往里走。
“魏公子,您请喝茶。”端木嗣身后一名小厮端着茶水而来,“狗爷说,您先看着。一会儿结束了再到内堂一聚。”
“知道了。”端木嗣道。
三人坐的地方是角斗场里视线最好的。冉哲见人走了,一屁股坐到端木嗣对面,敲着背说:“下次你装仆人,我要当少爷!”
“你这样子像吗?”钟远之说。
端木嗣闻声憋着笑说:“你不是说阿辰会来的嘛,快看看阿辰在哪里?”
冉哲伸了个懒腰:“我只是说阿辰他一定会注意到这里,又没说他一定会来。”
“你耍我啊!”
“小的哪里敢耍您啊!”冉哲用下颚指了指角斗场里的旗杆,“刚才我还在想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看那陈年的旗杆,这哪里是什么角斗场根本就是校场嘛。这里以前恐怕是个军屯。”冉哲指了指远处的土楼,“瞭望台、校场还有门口的设防,有趣啊……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在天子脚下弄出这么大个名堂来。”
“阿辰是不是也已经发现了。”钟远之说。
“应该八九不离十。”冉哲撩起了鬓角的发丝胸有成竹的说,“按着咋们这位小师弟的脾性,一定会来一探究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