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皇兄容易,可是谁来给舅舅和母后正名,他们一日没有皇兄亲口确认不是乱臣贼子,臣弟就一日要背负着逆贼之后的名声。”端木渊眼眶通红,字字铿锵,语气愈发急促“杀了皇兄也洗不清张家的耻辱。”端木渊哑然失声,匍匐于地面上,“臣弟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更是懂得胜者为王的道理。臣弟在皇兄眼里不过是蝼蚁,可是臣弟不甘心,不甘心舅舅一家就此背上逆贼之名,不入宗祠成为孤魂野鬼。臣弟只求皇兄为舅舅正名,不要枉了舅舅一声忠义的名声啊。”端木渊卑微至极,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拉着端木佑的衣摆和鞋靴道,“皇兄心里明明知道,舅舅没有谋反,没有谋反的!”沦落到匍匐央求于自己的仇人,这场兄弟间的袒露心声好戏,端木渊排演了好久。
“你当真如此想?”端木佑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端木佑只想到眼前之人从小就有一身傲骨,凡是自心里所坚守的东西绝对不会退让半分,十五年的折磨足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却没有想到,端木渊的确是变了。十五年来,端木渊早就变成了一个暴戾恣睢的穷凶极恶之徒,心里除了仇恨早就没有坚守的东西了。
“只要皇兄愿意为张家平凡,您要臣弟做什么都可以,这条命您也可拿去。”
端木佑往后退了一步,缓缓蹲下抬起端木佑的脸:“你舅舅一家不是逆贼,谁是?这弑君的名声总要有人来担,不然父皇就白死了啊,你母后也白死了啊。史书上怎么写,朕错杀忠良。朕替你为张家正名,朕能得到什么好处?”端木佑贴在端木渊耳边轻声道,“你自己的仇,你要自己报啊。”
端木渊收拾起自己的哭腔,磕头道:“求皇兄指一条明路。求皇兄指一条明路啊……”
“好,既然如此,今日我们兄弟二人就推心置腹的说几句。宫变那日,父皇的羽林卫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你知道为何?”
“臣弟不知。”
“因为,白丞相白荣叫走了当时羽林卫统领叶春实,并且警告林铮不要多管闲事。”端木佑笑里藏刀,“你又可知,当年定下你舅父罪名、模仿你舅父字迹写的谋逆信件又是出自谁之手?”
“臣弟不知。”
“亦是白荣啊。”端木佑阴冷的笑着,“那封模仿你舅父字迹,请程石清出兵参与谋逆的信件,是白荣亲手写的。”
“白荣……”端木渊重复着这两个字。
“那信当年是白荣亲手递到这上乾殿上来的。张蔺然、白荣、程石清三人当年可是同窗挚友啊。”
叶廷曾说过:白荣是一个踩着自己门生和兄弟的尸体才爬上来的人……
端木渊想到这里,额头不由紧贴在上乾殿的地面上,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地上,他不敢听见亦是不想听见这句话,与大殿之上的嘶吼,痛彻心扉,灼心之痛只有承受过的人才知道是什么滋味。端木佑得意的笑着。留下端木渊的一条命不过就是希望有一日,借他的手替自己铲除白家这颗毒瘤,这局早在十五年前就布下了。能一句话震摄羽林卫之人端木佑怎么能留?
“你自己的仇,你要自己报你明白吗?”
“臣弟明白。”
“谁,是逆贼你可知道了?”
“是……臣弟知道了。”
“天琼台祭台倒塌,你也是受害者。借着这次的疯言疯语,你自己好好查查。朕会给白将军派个差事,让他自今日起做你的护卫,随侍左右。你们二人一起查清此事。”端木渊几乎是在顷刻间听出了端木佑的意思。做了恶事的人最怕人报复,睿王要查贪墨一事,白荣怎会袖手旁观坐以待毙。他要的不是白家死就是自己亡,两者之间只能活一个,又或者是两败俱伤。
“机会,朕给你了。能不能自己把握全靠你自己,拉白家下马或者你被白家除掉。你自己选吧。”
“是,臣弟遵旨。”
殿门一开,黑压压的上乾殿照进来了一束光。阳光刺入双目,也扎进了胸膛里。端木渊晃着神,脚下一空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