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贤和小艾都是及其早慧的孩子,并没有追问着要个原因,而这时,门外“当啷”一声,像是谁砸碎了什么东西。
黑色的药汤洒了一地,薛氏哭着扑到阿贤的身上,一边哭一边喊道:“我的亲亲孙子哎……是阿奶不好……害了你啊……”
她只顾着给阿贤道歉,却对分明被亏欠更多的小艾只字不提,林清洛心中顿时闷气横生,上前指责道:“若不是你重男轻女厚此薄彼,两个孩子也不至于到了连老鼠洞中的东西也要捡来吃的地步,季江既然每月定期给你二钱银子,你为何不肯给小艾分几块地瓜干!”
顾不得维护阿贤的面子,林清洛一把将薛氏从阿贤身上扯开,薛氏呆愣愣的望着愤怒的林清洛,脸上的泪痕未干,却有些心虚的说道:“女孩子大抵都瘦的好看,老身这才……”
季江紧紧的抱着小艾一言未发,林清洛看出去他隐忍不发的怒意,薛氏见林清洛真的动了怒,生怕她一下翻脸不肯给阿贤治病,连忙上前对着小艾说道:“是阿奶对不起你,阿奶认错,小艾你向来懂事,可千万别记恨阿奶啊……”
林清洛不愿看她那副嘴脸,又生气她好端端毁了自己一碗汤药,扭着头不肯看她惺惺作态。
却有一只小手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林清洛低头看去,阿贤仰着一张无邪的小脸,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神医哥哥,阿奶知错了,你别生气,好吗?”
他低头想想,又说:“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小艾,不让她受欺负的……”
这样懂事的孩子叫人怎能不怜惜,林清洛叹口气,把阿贤抱到自己怀里,拿起他的小手轻轻写了几个笔画,在他耳边说道:“道德隆重,守之以诚,阿贤今日看阿奶犯了错误,切记以后自己不要学她才是。”
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做声的陆暮南实在是忍不下薛氏的吵闹,轻咳了一声,薛氏的哭喊立刻戛然而止,林清洛被他吓了一跳,不知他看到这一屋子的吵吵嚷嚷会不会太过心烦,连忙站起来说道:“王爷万安。”
眼神又落在他身后的慧空身上,又双手合十问安道:“见过慧空法师。”
薛氏却知道陆暮南早就来了,又知道了陆暮南的身份,惴惴不安的跪下行礼,陆暮南抬手让她起来,温和的对床上的阿贤问道:“你今年多大?”
阿贤乖巧的说道:“誉王爷吉祥,阿贤今年九岁了。”
“九岁……”陆暮南笑笑,他九岁的时候早已经骑射文章样样精通了,可眼前的阿贤虽然懂事早熟,文化功底却是差了点,想必是跟在薛氏身边得不到什么好的教养,白瞎了一棵好苗子。
他又问道:“若让你来誉王府中学习做事,你可愿意?”
阿贤眼睛一亮,孩子总向往一个新鲜的世界,平日里他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位鬼面王爷的传闻,他用力的点头说道:“我想跟王爷学武!”
小艾一听哥哥要留下,自己也连忙喊道:“我也想跟王爷学武。”
陆慕娜笑起来:“姑娘家学武难免辛苦,你若也想留下,不如跟你的这位神医哥哥学些医术,以后治病救人,如何?”
小艾当然愿意,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季江跟薛氏一听陆暮南竟然给了他们这样大的恩典,连忙跪下叩头谢恩,陆暮南淡淡笑了,抬一抬手示意小事一桩,便跟慧空一起离开了本味堂。
林清洛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懂陆暮南的想法,他明明因为嫌吵刚才对自己冷嘲热讽了一番,为何又突然兴趣大起要留下这两个孩子?
她不知道,刚才自己怒斥薛氏的一幕全都落在了两人的眼里,慧空在陆暮南的耳边叽叽咕咕道:“你这小厮不仅名字女里女气,举止也像个女人,刚才抱着那孩子的样子,活脱脱像个护鸡仔的老母鸡,他究竟什么来历?可是去南街净过身的?”
陆暮南沉默未答,春日风意和煦,晚间却稍显凉意,京都气候干燥,从阁厢中退出来被夹带着砂砾的一阵冷风吹拂,眼睛竟是有些泛酸。
那一幕让他想到了谁呢?是母亲教自己蹒跚学步时同样的耐心温柔?还是母亲在火海中将自己死死护住的奋不顾身?
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要找出真相,手刃仇人,是谁替换了自己母亲陵寝中的骸骨,又是谁借了了凡的口来提醒自己当年的惨案……
值得庆幸的是小艾跟阿贤只是吃了两块沾了鼠药的地瓜干,又加上薛氏生性抠唆,地瓜干上沾的鼠药分量不多,两个孩子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林清洛找了个侍女带着他们学规矩,既然要留在誉王府上,必要的规矩还是懂些较好。
有林清洛照料他们兄妹二人,季江放心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折腾那些木活,林清洛已经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王爷答应留下的是那两个孩子,若是季江不能拿出让人满意的作品来,誉王府可并不养活闲人。
“你说有稀罕物件,是要本王来看什么?”
林清洛把正在跟苏澈对弈的陆暮南生拉硬拽到季江暂居的院子,苏澈被毁了棋局气愤不已,一定也要来跟着看看,林清洛对着院后的人大声喊道:“王爷来了,你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