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李啬夫中了状元,周大人对他颇多赏识,于是将他招为自家乘龙快婿。√”林清洛清了清嗓子:“你们二人成婚后,日子过的也算和美,啬夫一职虽然俸禄不高,但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但所有的变故,发生在一年前。本案的发生,也就在那时候埋下了伏笔。”
对面的三人表情各异,林清洛继续说道:“一年前,李啬夫迷上了吸食底野伽,此物乃朝廷明令禁止的禁药,沾染容易,戒除极难,随着李啬夫对底野伽的迷恋越来越深,你们夫妻二人开始为生活所困——每月二十纹银的收入远远不够购买底野伽,为了贴补丈夫,李夫人选择回娘家要钱。”
“周大人宠爱女儿,自然都给了,可后来发现女儿要钱竟然是为了贴补一个吸毒的丈夫,于是愤怒之下与女儿断绝来往,李夫人你于是去绣庄做些活计,继续赚取家用。”
周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半个字来,林清洛接着说道:“吸食底野伽的人,只沉溺在底野伽带来的快感当中,七情六欲都没了出口,你们夫妻二人渐渐生分,李夫人你,也就在这时候跟绣庄的胡老板有了私情!”
听到这里,周氏又猛烈的咳嗽起来,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周妍,嘴唇哆嗦着不知想说什么,周妍眼见母亲被自己的事情气的哮喘发作,连忙又喂周氏服了一粒药丸,泪眼盈盈的说道:“是女儿不孝,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愿任母亲责罚!”
周氏心悸气喘,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转过脸去不肯看她,周妍无奈,只好跪在了母亲身边,这时四姑娘推了一个人进来,周妍先是一愣,随即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李挺一直以手掩面,此时见了周妍和胡毅两人的神色之后,立刻明白了这人就是周妍偷情的对象,气愤的要上前追打胡毅,可他一介文弱书生,哪里敌得过习武多年的四姑娘,对方上前把他的手腕反手一扣,他便只能悻悻的回到了座位上。
“周宗正当然也发现了这件事情,只是他一开始查错了方向,误认为你频繁去丁府,是跟丁大人有私,所以才会在宫宴上质问于他,从他口中得知了你真正的情郎……”
林清洛上前几步,一把揪住胡毅的衣领:“所以,当周宗正找到你棒打鸳鸯的时候,你与他发生争吵,一言不合将他杀死,又取走他身上的财物,假装是路匪谋财害命!”
“可惜你犯了一个错误,如果是一般的路匪抢劫,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焚尸,而焚尸的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对死者具有极大的不满!”
“小的!小的没杀人……”
胡毅惊惶的哆嗦着身子,下意识的摆着手,跟着周妍一起跪在了地上,林清洛怎会信他,冷笑一声说道:“没有?那你当夜所在何处?又为何会在你的绣庄搜出……”
她向一旁的四姑娘伸出手去,抬头却只看见四姑娘略显尴尬无措的表情,她以为四姑娘没反应过来,又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把搜来的物证递给自己。
“搜了个遍……绣庄里,并未找到周宗正丢失的东西……”四姑娘艰难的开口,她刚才就想打断林清洛,可她沉浸在推理中不能自拔,一点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
“没有?”
林清洛瞪大了眼睛,想说的话噎在了喉咙,脸颊因为窘迫而涨红,低声嘟囔道,“怎么会没有……”
“因为我知道,胡大哥并非杀害我爹的凶手。”
一直沉默不言的周妍突然出声说道:“我爹死的当晚,是我跟胡大哥在一起。”
“那之前……”
“情非得已,只得说谎,可是现在……”周妍苦笑道,“每次我趁夜与胡郎幽会,怕夫君发现,都会在茶里给他下安神药哄他喝下,这样我夜间出门,天亮回府,他便丝毫不会知晓。”
“一切都是由我造成,若非我不孝不敬使父亲担忧,他也不会遭人杀害致死,可事情都与胡郎和夫君无关,还请公公明察!”
她脊背挺直,双手紧攥,声音低沉却坚定,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些悲壮,林清洛凝眉,刚想问她既然确定不是胡毅行凶,又为何在巷中指认他是凶手;脑子里却一道白光闪过,恍然大悟。
是自己先入为主了!看见周妍在巷子中与人争吵,便笃定了那人就是胡毅,其实周妍怀疑的凶手另有其人!
“那巷子里的人……是谁?”
房间里众人神色各异,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林清洛蹲到周妍面前凝视着她,她显然还有什么事情在隐瞒,巷子里的那人不知捏住了她什么把柄,所以她笃定那人是凶手,却不敢诉之于公,而是想自己去替父亲报仇。
周妍有些倔强的咬着下唇,别过头去抹了抹眼泪,不肯吐露半分。
林清洛叹了口气,同僚身亡,朝中个个官员都盯着这件案子的结果,想要瞒住事情的来龙去脉绝不可能,官宦宗族对名声向来看重,周妍偷情在他们眼中已是大无可赦之罪,更不要说周妍瞒下的其他秘密……
她明白周妍的顾虑,对四姑娘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丫鬟上前将李挺周氏等人全都扶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了林清洛跟周妍两人。
“左脸的伤,用熟鸡蛋剥皮滚滚,好的会快些。”林清洛轻轻揽住周妍的肩膀,坐到一旁的矮凳上,“但以卵愈伤可行,以卵击石却不可取。”
周妍被她说中心事,惊惶的抬眼看她,林清洛继续劝道:“你想为父报仇无可厚非,可你与那人力量相差悬殊,若是你被灭口……岂非再也无人知道凶手是谁!”
她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微蓝的眼神诚恳清明,有干净的灵魂从眼底勾勒出来,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