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双腿有些发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净往焦急的喊声，他跟敏菱一前一后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进来，他的僧袍脱下裹了尸体，身上只剩一件单衣。

    净往的袍子有些短小，尸体没被全部挡住，露出一个泛着青色的头顶，净往敏菱将尸体抬入大殿，难闻的腐臭味道瞬间弥漫开来，虚云转身看向林清洛：“有劳林施主……”

    就算他不说，林清洛也会主动承下验尸的任务，她向虚云行了一礼，掀开了敏贤身上盖着的袍子。

    身旁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尸体的面部已经被人砸烂，整个头部只剩下被头骨承载的一滩烂肉，肉眼可见有几只乳白的蛆虫蠕动，林清洛皱起眉头，“主持大师可知道敏贤身上有无……”

    她话未说完，便被虚云打断：“他头上的戒疤是我亲手烫的，不会有错……”

    样子毁了，头盖骨却还完好，尸体的头皮被血水涨的透明，隐约能看到六个齐整的圆点，虚云背过身去，眼中水光泛起，可那也只是一瞬，再转头时，他又是那个冷静自持的主持。

    林清洛看在眼里，不得不佩服虚云自身的修炼和对众人的教化，他们信奉极乐世界，信奉敏贤的死亡是另一种方式的超生渡劫，更明白此时最重要的是抓出杀人凶手，而不是一味流泪。

    尸体表面的肌肤透着有些瘆人的绿色，这种绿色往往在死亡超过两天的尸体上出现，而敏贤的皮肤不仅透着绿色，还有大理石一样的纹理在皮下浮现，说明他已经死亡超过四天。

    而最为奇怪的是，除却被砍断右手和毁去面部之外，敏贤的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多处外伤，伤痕有新有旧，造成伤痕的工具和方式各不一样，林清洛抬头询问：“你们发现尸体的地方在哪，有无异样？尸体的衣服是你们脱掉的吗？”

    净往摇了摇头，“我们在一处山洞当中找到师兄，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我想着，不能让师兄失了体面，才脱了衣服给他裹上……”

    “那敏贤下山去送的那本金箔佛经呢？可有发现？”

    陆暮南突然出声问道，净往跟敏菱对视一眼，又低声问了身后几个一起搜索的僧人，摇摇头说道：“没有。”

    “谋财害命的可能性很大。”陆暮南点了点手指，对林清洛问道，“尸体上可有什么线索？”

    “男性，身长七尺五寸，全身尸绿形成，死亡时间四日左右。”林清洛戴上季江给她的那双鞣制手套，仔细的检查着，“头骨、颅底可见骨折，此乃致死原因，另有左右侧肋骨骨折，全身可见广泛皮肤擦伤痕迹……”

    她边说边绕到尸体的另外一边，抓住敏贤仅剩的左手查看，刚刚掰开他的手指，便低呼一声：“这是什么？”

    陆暮南以衣袖掩鼻，凑过去跟她一起查看，因为尸体已经开水腐烂，手心的墨迹便有些模糊，林清洛只能依稀的看着那墨迹不像是文字，倒像是一个图案之类的东西，陆暮南却一眼认出那图案的内容。

    “出老千？”

    他脱口而出这三个字，自己也有些不信，一直以来寺中僧人对敏贤都是赞不绝口，从未听过有人说他一句不是，这样的人怎会跟出老千扯上关系？

    “王爷说的什么？”林清洛扯下脸上的口罩，“什么出老千？”

    陆暮南恢复了淡定：“左手留下鹏鸟图案，砍断右手，是赌坊对出老千之人的惩罚。”

    “你是说……敏贤很有可能，是被赌坊的人所杀？”

    “赌坊惯例一向如此，不会有错。”陆暮南答道，“若光砍断右手还不能证明此事与赌坊有关，但左手又留有鹏鸟图案，此事便八九不离十。”

    虚云被这消息震惊，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座椅里，林清洛埋怨的瞪了陆暮南一眼，他说话未免也太过直接。

    陆暮南对她怨艾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提笔朝验尸记录上多加了几句，刚刚落笔，一个细细的声音却响起：“是我……是我害了敏贤师兄……”

    又是阿初。

    刚才净往带着尸体进寺，众人便暂时忘了她蒙混入寺的事情，注意力全部被敏贤的尸体吸引，如今她斜刺里哭喊起来，话语里又透露出她跟敏贤的牵扯……

    陆暮南立刻问道：“你害了他？难道他的死跟你有关？”

    阿初泪流满面，“我爹欠了人家赌债，逼我去青楼接客还钱，我便偷跑了出来，逃到山上躲着，想等风头过了再离开襄城，谁知我在山里迷了路，饿昏在路边，就遇到了敏贤师兄……”

    “我求他带我到寺里藏着，他起初不肯，但听我说的那么可怜，就答应了……敏贤师兄是个好人，他说、说我在寺里待着也不是个办法，总得回家，便说要帮我还债……”

    宽大的僧袍衬的她更加瘦小，阿初瑟缩着身子：“可是敏贤师兄只是帮我去赌坊理论，他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赌博，更不会出老千！”

    她一下跪在陆暮南脚下，揪着他的裤角说道：“请王爷去赌坊查问，还师兄一个清白，师兄不是赌博的人，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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