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进来”四个字还没说出口,赤鲤那一身红色衣衫已经出现在门口。
陆暮南皱起眉头:“谁许你进来的?”
“王爷总不会拒绝的,不是吗?”她画了妆容,不再是那日船上的素面朝天,眼角处的粉红胭脂画的微微吊起,看起来像只噬人魂魄的狐狸。
四姑娘皱起眉头,手握上了腰间的剑柄,陆暮南冲她微微摇头:“阿四,你先出去。”
赤鲤扭着水蛇腰走到陆暮南的桌前,偏不好好坐着,身子向前一倾,手肘往下巴一垫倚在桌上,松松垮垮的衣服有些垂坠,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陆暮南没有转头,可也没有被她吸引,他对上她的眼睛,冷冷一指她身下的椅子:“坐回去。”
“我……”
“有事说事,你挡着本王的光了。”见她不肯挪窝,陆暮南伸手把她手肘拨开,面前摊开的纸张上这才亮堂了些,赤鲤气的面色涨红,站起身来一整自己的领口,冲陆暮南摊手:“给我一块腰牌。”
“什么腰牌?”
赤鲤呲之以鼻:“我要出府,誉王府大门上的守卫简直尽心竭力,我磨破了嘴皮都不肯放行,一定要有王爷给的腰牌才行。”
怕陆暮南不肯放行,她又强调一句:“我有正事要做。”
陆暮南盯着她看了一会,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腰牌扔到桌上,赤鲤伸手去拿,他“啪”一下伸手压住。
“不怕遇上仇人?”
赤鲤愣了愣,手却没缩,又挂上那个勾人心魄的笑容:“王爷可是舍不得我?”
腰牌上的力气蓦地松了,赤鲤被晃了一下,堪堪站定,陆暮南扬声唤了四姑娘进来,指了指面前那一片火红:“赤鲤姑娘是府上贵客,你贴身护卫她上街,宵禁之前回府。”
赤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四姑娘究竟是监视还是护卫,目的未免太过明显,不过她毫不介意,又扭着刚才那种夸张的步子出了门,好不容易等她走了,陆暮南把笔一扔,径直跑去了林清洛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只能听见一些悉悉率率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证明屋里有人。
陆暮南点破一处窗纸往里看,林清洛背对着窗户,不知在倒腾什么,只能看见桌上瓶瓶罐罐摆了不少,而她歪着身子一动一动,似乎在碾着什么东西。
林清洛忙的投入……赤鲤就在誉王府住着,她当然存了比试的心思,阴族药谷的名号可不能毁在她的手里。
她将手上的药粉混一混加了蜂蜜糅合,放在一旁阴风晾干,回过头来就被窗外那一对眼睛吓了一跳,她“刷”一声拉开窗户,无奈的嗔道:“堂堂誉王,竟然喜欢听墙角。”
陆暮南两手一摊:“你又没有说话,本王何来偷听?”
“那就是偷窥,反正都是一样。”林清洛从没发现陆暮南竟然喜欢这样一本正经的耍无赖,她绕到门口出来,看了看已有暮霞的天色:“王爷饿不饿?”
“饿。”他诚实的点头,随即又摇头,“又不饿。”
“这是什么说法?”
陆暮南笑着逗她:“美人在前,秀色可餐。”
林清洛低头看看身上皱巴巴的袍子,扑哧一声笑出来,这种不修边幅的打扮,他也能昧着良心夸赞,果真是真爱。
不过好话谁都爱听,林清洛伸出手指勾住他衣袖,“我去下厨给王爷做饭。”
他刚提过“美人”,林清洛便借了他的话做了这么四道菜出来,她指着桌上的四张盘子说道:“西施舌,貂蝉豆腐,贵妃鸡,昭君皮子,王爷好口福,果真秀色可餐。”
西施舌是以糯米粉为皮,包入枣泥、核桃肉、桂花、青梅等十几种果料为馅,在舌形模具中压制而成的点心,貂蝉豆腐则是借助了董卓的故事,把泥鳅比作狡猾的董卓,入汤烹煮,泥鳅怕热,钻进稍冷的豆腐,却仍是逃不过煮熟的命运,两者混合,汤汁腻香。
“那这贵妃鸡和昭君皮子又是什么说法?”陆暮南饶有兴致的问道。
“贵妃鸡以母鸡做主料,桃花酿为辅料,取贵妃醉酒之意;而昭君皮子的含义就简单多了,阴岭山上的老人都说,王昭君从前最爱吃的一道菜便是酿皮子……”林清洛笑着递了筷子给他,“王爷尝尝。”
陆暮南大快朵颐,下厨的人也心情大好,四个盘子很快一扫而空,吃饱了的誉王爷开始东张西望,一不小心就注意到了林清洛头上晃动的木簪。
他的声音跟他刚吃饱的肚子一样发闷,他伸手戳一戳林清洛的胳膊:“我给你的簪子呢?”
那样子可怜巴巴,像是跟大人要夸奖的小孩。
林清洛无奈又好笑的看他一眼,伸手从颈里拉出一条红绳,“在这。”
怕他不信,她解开红线递给他看,“从王爷送我那日我就带在身上,王爷瞧瞧是不是?”
木簪在她怀里久了,还沾着她身上的温度,陆暮南接过簪子在手里掂了几下,突然把手伸向了林清洛后脑的发髻。
如瀑长发散落下来,扑面而来的是头发上萦绕不绝的馨香,林清洛微微一愣,却有一双手温柔的将她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揽起,一下一下的将散发拢成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