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乐一路吹吹打打,白色黄色的纸钱在街上飘着,不过是一场葬礼,竟然也出现了万人空巷的状况,百姓们挤在街边看着出殡的队伍,小声谈论着他们听到的那些传言。
“死的就是那天救活柳大人的那个侍卫。”
“什么侍卫,听说是个会医术的阴族人,你没看那天柳大人跟扎在签子上的烤肉似的,他都给救活了。”
“哪有这么厉害的大夫……不会是什么巫术吧……”
“听说这人还会给人改头换面,就是因为这个触了皇上的霉头,才被处死的。”
一对带着幕蓠的男女站在这几位百姓之后,听着他们的议论,笑而不语。
“你说,要是有盗墓贼启开那棺材一看,发现里面全是些臭咸鱼,会怎么想?”
林清洛跟陆暮南牵手走在京都的大街上,她隔着层层叠叠的纱笼向他望去,快要痊愈的脸上已经能看出英俊的轮廓。
“还能怎么想,肯定以为这棺材里的人化身成了咸鱼精转世,从此以后对所有的咸鱼都有了阴影……”陆暮南笑呵呵的打趣,“你不是发愁以后没有名字吗,现在有了,就叫你咸鱼精。”
“你才是咸鱼精!”林清洛笑着捶他一拳,脸色却又惆怅起来,“说起来,那日真是惊险,我还冤枉了丽贵妃,在佛祖面前骂了她不少坏话,看来什么时候得去找慧空,让他跟佛祖说说,我跟丽贵妃之间都是误会,不是成心咒她……”
那天察觉到林清洛可能会有生命之忧,陆暮南立刻做出了反应,幸好阴族医尊还在府中,他先去找了医尊,配出了林清洛曾提起的龟息丸,而后又让洪毅化装成小太监立即进宫,将龟息丸装在毒药瓶中送去给丽贵妃。
丽贵妃倒也是个仗义之人,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报答高禖祭之恩的请求,这才有了她在勤政殿中劝皇上永除后患的那一番话,林清洛服下龟息丸后气息全无,太医验过之后发现她已断气,这才将她的“尸体”送回了王府。
见到她的“尸体”之后,陆暮南还装模作样的闹了一场,一定要将她的“丧事”大办一场,皇帝虽然觉得这事有点荒谬,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了他。
一切风云诡谲都烟消云散,经历了这一场风雨,他们已经成为了彼此的不可代替,各自的心中都再盛不下任何人,互相决定要陪伴对方走下去,春秋度尽,此生不离。
“本想先把你送去郊外的府邸,可我最近脱不开身,怕照顾不上你。”陆暮南目光轻轻一闪,“你不是有间医馆吗,就先在那歇脚吧,离得还算近,方便我去看你。”
林清洛“嗯”了一声,接着发现有什么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陆暮南不屑的“啧”了一声,“我有什么不知道?四姑娘盯了你好几天……趁主子上朝,偷偷溜出去挣外快的奴才,也就你一个。”
林清洛嘿嘿笑了两声,像是偷吃糖果被捉个现行的小孩,刚才陆暮南提到四姑娘,她才发现,从她醒来之后,四姑娘好像有很久没出现在王府了。
“这几日没见她人,你派她出去做事了?”林清洛随口一问。
那日四姑娘对她态度恶劣,虽然当时生气,但她过后就忘了,毕竟四姑娘护主的性子谁都知道,也是一时情急。
陆暮南犹豫了一下:“徐州暗桩缺人,我调她过去顶上几日。”
时至今日,陆暮南依旧不明白,四姑娘那日的举动,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是没有问过,可四姑娘总是以沉默回答,他以为她是怨他隐瞒,拉下脸来哄了她好几日;他以为她是怀疑林清洛的身份,耐着性子解释了许久;软硬皆施了好久,可四姑娘就是铁板一块,油盐不进。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意深厚,我不能杀你,但我也不能再用你。”
他伸出手,讨还她身上王府的腰牌,她从腰间把牌子解下,放在手里却不肯交出。
半晌,她捏着腰牌开口:“王爷可还信我?”
陆暮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奴婢自请下放,王爷各地的暗桩需要人维护,不如让奴婢走这一趟。”四姑娘将牌子重新收回怀中,“我知道王爷怪我,所以也不愿在王爷面前惹人嫌,若是走了这一圈下来王爷还是生气,到时候再赶我走也不迟。”
陆暮南看着她,从小她便是个硬邦邦的性子,不懂什么是摧眉折腰,更不懂什么是能屈能伸。
她就像一把一往无前的刀,刀尖永远指向前方,从不会回鞘避其锋芒,更不会那些花哨的变招。
她只是摒弃了他对林清洛的感情,以一种最有利于他的方式,舍弃了林清洛。
她不是他,对林清洛没有那么深的呵护感,所以他的确,怪不着她半分。
“你去吧。”陆暮南摆摆手,答应了她的请求,“走之前在账房多支点银子,算在我的开销里面,路上切莫委屈了自己。”
四姑娘那张冷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王爷果真还是关心奴婢。”
陆暮南有些无奈:“你我一起长大,这点照应,是应该的。”
得知四姑娘竟然远走徐州,林清洛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女人的直觉总是异于常人的准确,她总觉得,四姑娘出走这件事情,或多或少是因为她。
不知不觉,两人竟然走过了几条长街,来到她的医馆门前,陆暮南看着门前的牌匾,忍俊不禁的指着说道:“从未见过这样自卖自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