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洛跟陆暮南咬完耳朵，夹了筷子菜放到熊泽盘里：“你这么小年纪，竟然也爱听曲？”

    刚才他们虽在耳语，可也听见了苏澈跟熊泽的对话，熊泽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喜欢这个的，家里举办宴会的时候，也一般不请乐姬。”

    “那你还能点出《雨霖铃》来？骗我不是？”

    熊泽认真的说道：“我没骗人，这《雨霖铃》能作曲儿唱，也是那日在胡家庄子上听来的。”

    “那天在胡家庄子上，本来请的是戏班子来热闹热闹，谁知有个张掌柜喝醉了，吵着闹着一定要听小曲儿，现出去请乐姬肯定来不及，胡老板便请那后台没上场的一位花旦暂且救场，上台唱了一首《雨霖铃》……”

    林清洛扑哧一声笑了：“这胡老板倒是个会变通的。”

    熊泽笑笑：“也是那张老板，让我第一次听了那么多小曲，什么《雨霖铃》、《蝶恋花》、《叹相思》……那日当真是开了眼。”

    刚刚说完，外面的乐姬一曲唱完，已经换了一首曲子来唱，熊泽跟着哼了两声，指着外面说道：“听见没，这首曲子叫《永遇乐》，也是那日在胡家听到的。”

    “这戏班子的人也是个好脾气的，那些脾气硬的戏子，总不喜欢别人把他们和乐姬相提并论。”苏澈感叹道，“他们总觉得乐姬就比他们低人一等似的，其实啊，都是卖嗓子挣钱，唱什么还不一样。”

    熊泽不免跟着附和：“是啊，同样是打拼生活，又何必相互打压？”

    人要往上走，无可厚非。

    可是，往上走的路有那么多条，一定要选择踩着别人吗？

    从前的他总被人夸奖少年老成，今时今日他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成熟”在熊家的变故面前，简直就是不堪一击。

    要走的路还很长，他必须迅速成长，蜕变。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一同上了马车，准备去熊家庄子上再探究竟。

    车子驶过几条街道，熊泽一直沉默的望着窗外，林清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关心的问道：“看什么呢？”

    “那个。”

    “什么？”

    她沿着熊泽的手指朝外张望，是一所看起来崭新大气的宅子，有两个仆人架着梯子，举着一个写有“莫府”的牌匾正往门上挂着，下面还有一个仆人站着，指挥着两人把牌匾摆正。

    “这有什么稀奇的吗？”林清洛不是很懂熊泽的心思。

    熊泽笑笑，垂下眼去：“那个地方，从前挂着的是熊府的牌匾。”

    林清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半晌说了一句：“等案子结了，你拿回熊家的财产，可以重新把这座府邸买下来。”

    “是要买回来的。”熊泽点点头，放在膝盖上的小手微微攥紧，“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我跟父亲母亲亲手布置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变过。”

    “杜姨娘她……她不该触我底线。”这么多天来，熊泽似乎是第一次发泄对杜姨娘的不满，“我从未当她是母亲，但我也尊她为熊府的女主人，多年来一直对她尊敬有加，可是那天，无论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松口，一定要把这处宅子卖掉……”

    他是恨杜姨娘卖掉了这处存有他母亲痕迹的宅子，可他更恨，恨自己前十年没有跟父亲好好学做生意，没本事护住这处宅邸。

    陆暮南看着隐忍愤怒的熊泽，似乎看到了十三年前的自己。

    母亲意外身亡，所有关于她的旧物，都被皇帝一道旨意封存在铜雀台中。

    他碰不到，触不到，眼睁睁的与所有温暖的记忆割裂。

    “停车。”

    他突然出声，伸手叩了叩车厢，林清洛不无担忧的问道：“王爷想干什么？天快黑了，若是不赶在宵禁之前出城，咱们……”

    “马上回来。”陆暮南下车，走向一旁的巷子里，巷子里蜷缩着的两个乞丐有些戒备的缩了缩身子，可是看见他手里的一块碎银之后，立刻眉开眼笑的接过跑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施舍乞丐了？”林清洛趴在车窗上，冲着陆暮南喊话。

    “我这不是施舍，是雇佣。”

    “雇佣？”

    刚才的两个乞丐重新跑了回来，不知从哪儿买了两身新衣服换上，脏兮兮的脸也洗了干净，就是头发依旧在风中凌乱，陆暮南不满的指了指他们的头发，又扔了几个铜钱过去，顺手一指路边的草帽摊子：“去，买顶草帽戴上。”

    两个乞丐打扮一新，一左一右的将车夫挤在中间，林清洛看着前面怪异的驾车组合，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雇佣两个乞丐来干什么？”

    陆暮南笑笑，指指苏澈：“给他。”

    “我？我可无福消受。”苏澈慌得连连摆手，“王爷还是自己留着吧。”

    “你现在穿了本王的少卿官服，出门身边不带个随从怎么行？权宜之计，先用这两人顶上。”陆暮南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伸手招呼苏澈凑过头来，冲他耳语了几句。

    苏澈狐疑的抬头，半信半疑的问道，“王爷此话当真？”

    “真不真的，今晚就见分晓。”他又拍拍熊泽的肩膀，“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有时候，立刻打脸也是一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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