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皇上的眼中难掩惊讶之色，这与刚才他听说皇后中毒时的表情截然不同，“皇家宫闱，竟然有人敢在朕面前对妃嫔下毒，真将朕的皇宫视作儿戏不成？”

    “是谁下的毒？”皇上怒发冲冠，扫视着殿内的人说道，“是谁？”

    他是皇帝，别说是在宫中毒杀一个人，就算当众将人活活打死，也没有人敢质疑半句。√可那是他一个人的特权，绝不容许他人凌驾之上，如今有人竟敢灭口程芸，显然是将他的面子踩到了脚底。

    陆子谦刚为程芸的死无对证松了口气，就撞上了皇帝猜忌的眼神，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发现“死无对证”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假装若无其事的挺直了脊背，无论皇上如何打量，都强撑着没有移开目光。

    “臣妾斗胆，或许这雅常在并不是被人毒害，而是自知死期不远自杀身亡。”栖霞见陆子谦的境地有所不妙，连忙上前解围。林清洛冷笑一声，将程芸的尸体放在地上平躺，“自杀？凶器在哪儿？动手的时机在哪儿？”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可都看着呢，雅常在一直跪在地上，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倒是刚才离王殿下站的位置离她最近。”林清洛现学现卖，并不实打实的说出陆子谦的嫌疑，只是请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来叫皇上品评。眼见皇帝的眼神更加阴沉，陆子谦暗叫一声不好，刚想上前解释，却被皇帝一嗓子喊了回来：“都别说了！”

    “把皇后和雅常在的尸体都送到宝华殿去，差人去光孝寺请国师来念经去去晦气！再把太子妃请来，叫她陪着太子去殿里给皇后守灵！”

    折腾了一夜，皇上对这按下葫芦浮起瓢的诡计精疲力尽，程芸的来历他多少猜到了些，只是风雨飘摇之际，他不想再弄出其他事来让人烦心。

    不查，不代表他对此事毫无芥蒂，枕边人是儿子的眼线，这想起来就让他不寒而栗。皇帝黑着一张脸将殿外的百官遣散，打量着还留在殿里的几个人看了看，半晌挥手道：“你们也回去吧。明日进宫来给皇后服丧，今日你们捍卫龙权，劳苦功高，等朕处置完了这些叛贼，定会对你们论功行赏。”

    新年伊始，就遇上皇后联合外戚反叛的事情，皇帝心情很是不好，一连砸了好几套茶具。王公公在一旁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出，上回皇帝为程芸和太子的事情上火时，他好歹还能说上两句劝一劝，可今夜的事情……

    再借给他十个脑袋，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到皇上面前去找晦气。王公公决定把自己站成一根木桩，无论皇上怎么摔打都不吭气，谁知他这个愿望很快就破灭了，作为屋里唯一一个还能喘气的存在，皇上冲他挥了挥手说道：“过来。”

    王公公硬着头皮上前，鞋底直接踩上一地的碎瓷片，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万岁爷，奴才在呢。”

    “你觉得誉王身边的那个丫头如何？”皇上开口问道，突然又发现用“丫头”这个词来形容有些不妥，接着又改口道，“呃……那个姑娘。”

    王公公心里一惊，皇上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什么东西迷了不成？

    先前为了程芸惹出今晚这谋反的事来，还不够教训吗？誉王今晚忍辱负重、出生入死，带兵抗下了宫城外的那些叛军，功劳还没捂热乎呢，皇上怎么就又看上了人家身边的人？

    王公公虽然对皇上忠心不二，但也打心底里觉得皇上这事做的有些不地道，先是把太子逼成这样，难道皇帝还要再把誉王也逼的谋反吗？这样想着，王公公便开口答道：“奴才看那林姑娘虽然出身一般，但言谈举止都是个识大体的。奴才斗胆多说一句，今夜这偏殿里的局势凶险，可那林姑娘竟能如此临危不乱，先是看穿了赵源的阴谋帮着拖延时间，接着又能帮秋水洗脱嫌疑……”

    “誉王殿下对这位林姑娘宠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依老奴看，他们两位倒是一对璧人。”王公公这话不仅是替陆暮南说话，也是为了点醒皇上，他实在是怕皇上再为了个女人舍弃父子情意，酿下如今夜一般的大祸……

    皇帝若是知道王公公此刻心里的想法，一定会皱着眉头骂他“混账东西”。

    他之所以突然想起问林清洛的事情，当然不是因为看上了她，陆子谦搅乱的那一池浑水，成功的让皇帝对林清洛生出了忌惮之心，皇后真正的死因被她看穿，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可是陆暮南对林清洛的庇护，显然比之前那个小厮更甚……皇上正无从下手，偏偏王公公歪打正着的说了那样一番话，倒让皇帝打消了除掉林清洛的念头。皇帝平静下来心气，看着满地的狼藉，淡淡的对王公公吩咐道：“叫人打扫了吧。”

    王公公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去喊小太监过来，皇帝却在身后悠悠的又说道：“还有外面的那些……也都一并叫人清理了吧。”

    王公公身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皇上嘴里的“外面”，是指那外宫处血腥的战场，方才百官出宫时，因为神武门前尸体纵横、血流成河的无处下脚，誉王特意命人去开了光华门，让群臣绕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