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潘安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半天才说,“姜抑,除了你自己以外,谁都没有资格欺负你知道吗?可这前提是你得学会珍惜自己。”
姜抑原本含着笑的眉眼滞了那么一瞬间,可是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笑意,他说,“知道了。”
他还是有点懊恼,将薛唐牵扯了进来。他关上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那狂妄的不可一世的模样,姜抑还以为是看到了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他吃惊和震惊于薛唐不会走,会留下来。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的就帮他解决了一半的麻烦,可是又震撼中带着激动,仿佛透过那逆着光的少年寻找到了他们微乎其微的那么一小点相交点,除此之外那抹震撼稍纵即逝。
他有点感动了,又觉得太过于矫情。
为什么感动啊?
因为薛唐和他并肩打了一架,可是和他并肩打架的人还少吗?
不少,还很多。
可是那群人都和他一样,只有薛唐是不一样的,只有薛唐不是饱受摧残又十分干净唯一的一个人。
回家的路上姜抑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他在想打完这一架以后呢?以后还有不同的人为了讨债追上门来,甚至是堵在他的家门口喊打喊杀,歇斯底里的叫嚣。那场面似乎是比今天还要更加的惊惧、肮脏。
他不想把薛唐卷进来,这本来就与他无关。可是同时他却又不想失去这样一个朋友,这样一个好像是刚刚朝着他伸出的一双手,在他即将要触碰到指尖的时候突然就发现是做了一个梦。
姜抑,你是在做梦吗?
你交什么朋友?你只会给别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不断带来麻烦的这样的一个你,拥有薛唐那样的一个朋友,请问你配吗?
你配吗?
姜抑觉得自己可能有病。
他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薛唐,却发现薛唐并没有跟上来。姜抑心口猛地一跳,马上就惊慌了起来,他刚要喊就看见薛唐举着两根儿冰棍跑过来,并且举到他眼前一根,“老北京冰棍儿。”
姜抑没有伸手接,他神请复杂的看着薛唐,薛唐眼睛的有些亮。仿佛并没有十分在意自己打了一架还进了警局里面写了检讨书这样一件事,而是出了警局以后还有心情去街道上买上两根冰棍回来,还要伸手递给他一根。
薛唐见他半天不接,有点儿暴躁的开口说,“拿着啊,都快他妈的化了。”
“哦。”姜抑有些讷讷的伸手接过来,他咬了一口觉得有些冰牙,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口说,“你喜欢吃这个啊?”
薛唐满不在乎的开口说,“还行吧,小时候我们家可穷了,只吃得起这个,还有那个五毛钱两袋的冰袋。后来我爹发家了就不允许吃这个了,觉得配不上他的地位,是不是忒扯淡了。”
“……”姜抑被他说的有点想笑,“是,是有那么一点扯淡。”
薛唐咔嚓咔嚓咬了两口,垂着眸子一边儿往前走一边儿语气平淡的开口说,“抑哥。”
姜抑被他突然这么一喊,脚底下猛地绊了一下,“啊、啊?”
“我其实觉得今天挺刺激的,就凭老子一个打十个就能证明我不是打不过你,是让着你知道吗?”
姜抑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就又见薛唐转头看着他,正好落日的余晖倾斜下来,橙黄色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他眨了一下眼睛,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
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手里捏着吃了一半儿快要化掉的冰棍儿开口说,“所以不要觉得给我带来了麻烦,我自己还觉得挺刺激。”
姜抑猛地抬头看向他,手里捏着的冰棍儿都有些抖。从在局子里面开始他就想了,想着为薛唐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万一以后真的留下案底那就是在薛唐原本就光亮璀璨的世界里留下了一道抹也抹不去的污点。
而这一抹污点是因为他。是因为他才……他不敢想下去了,甚至已经开始想着逐渐疏远这个朋友吧,不要再给他这样一个人带来了麻烦了。
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何非要强行的融入那样一个光明的世界呢?他给别人带来了麻烦,留下了污点了啊。
可是幸好并没有记入档案,他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颗心却又猛地吊了起来。这次是万幸,那下次呢?下下次呢?不是每一次都能极为幸运的脱身,这次只有有惊无险,他也赌了一把罢了。
可是,他这么说。薛唐这么说了,他震惊之外又带了震撼和感动,像是什么?像是本来坠入冰窖里面已经没有了回还的余地,却突然一股热水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将他暖了过来,他逐渐在其中缓缓回温,重新富有了生机。
像是雨后破土而出的竹笋,像是春风吹又生的劲草,于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他又重新的,因为这样一个身在光明的少年一句话让他活了过来。
“快吃啊你,冰棍儿都化了。”薛唐催促他。
姜抑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哦,好。”
薛唐又有点焦躁的说,“但是你拿着碎片敲人脖子就有点儿恐怖了啊,万一手滑了真割到了大动脉怎么办啊?我打的时候都不敢拿凳子抡那帮孙子的脑袋,怕打死了。”
姜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反正就是脑子一热,然后理智什么的全都没了。因为薛唐在,因为他害怕薛唐受伤,他只能剑走偏锋。
现在被薛唐这么一说,虽然他不是教训人的语气,很平常的说这样的话,可是姜抑还是莫名的有些紧张和心虚,“啊……啊知道了。”
“昂。”
姜抑沉默了半天,没有等来他说话,就又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你,你不问我为什么啊?”
薛唐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说,“你不说我为什么要问啊?”
再说了刚才在警局里面不是该知道都已经知道了吗?
是不是这货脑子缺根筋?
还是他就这么他妈的喜欢揭人家伤疤?
操唐哥从来不揭人伤疤的,分明是个小天使的好吗!
姜抑再次选择沉默,他吃完冰棍儿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冰棍儿化了,化的手上有一些黏腻腻的,他动了两下手可是没有纸巾。薛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来递给他一张,“活得太粗糙了啊,出门连个纸巾都不带。”
姜抑仔细的擦了擦手觉得手上还是有些黏黏的,他问,“那你为什么随身携带纸巾啊?”
“……”
操这让他怎么说?提起为什么随身携带纸巾的缘由说起来简直是太尴尬太羞耻了好吗!
他能说他是因为又一次上厕所没了纸,又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硬生生的在厕所多蹲了十分钟只是为了等着张一家来千里送个纸啊?
可能吗?
不可能!
他会说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