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抑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棵柿子树是歪的，歪七扭八的长的很丑，这栋楼里的房东说风水不好就让人砍了。”

    “还有信这个的啊。”不知道为什么，薛唐虽然没有见过那棵柿子树，竟然心里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情绪来，然后也跟着有点惋惜了，“那就吃不到柿子了啊。”

    姜抑说，“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吃那个柿子，也不是那棵柿子树给人们带来什么。只是那个东西立在那里很多年，人们都已经习惯了，突然间没了还会觉得空荡荡的，可是也不会有人觉得以后不能再吃到柿子而感到难过，因为这种东西去哪里都能买到。只是大部分人图个新鲜而已。”

    大概这就是人生了，也是他们每一个人了。

    薛唐并不能从姜抑说的话里琢磨出点儿什么了，只是觉得自己和那棵被砍掉的柿子树也没有什么区别。薛定邦就像是那个亲手摧残掉柿子树的房东，树没了不碍眼了，以后想吃柿子到处都是，包括他这么一个孩子，也没什么可以稀罕的。多得是前仆后继的小姑娘争先恐后的给他生孩子。

    所以他这么一个儿子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薛唐突然觉得有点儿胸闷气短的，他瞪着姜抑，“跟我说这个柿子树干嘛？”

    说这个干嘛啊？

    怪让人难过的。

    他也是有人要的时候开花结果，一旦新的树来了没人要了，他就被选择性的砍掉了。

    然后枯枝败叶一般的苟延残喘在不知道什么小角落还是垃圾桶里过活着。

    不可能在枯木逢春，只是得过且过。

    姜抑沉默了一下说，“就，我其实还挺想念那段时间的。看着结满了柿子的树，黄澄澄的被太阳一照就红的像灯笼一样，我觉得被阳光照得很漂亮。”

    他那个时候就趴在窗台上拄着下巴想原来一棵歪七扭八的柿子树结的果都能被阳光照得红通通的啊，那他什么时候也能被太阳照得这样亮亮的啊？

    那一年他八岁，在母亲去世一年以后，以及他生日的当天，他趴在窗台上看着那结满了柿子的树嚎啕大哭。

    “呦，原来宁活的这么有意境啊。”薛唐不知道此时此刻姜抑的内心有多么难过，就随口调侃道。

    姜抑愣了愣，想起了薛唐之前的发的那条朋友圈，简直他都能想象出薛唐和此时此刻一样的神情语气了，于是他问，“这个‘宁’是什么意思？”

    薛唐先是震惊了一瞬间，然后复杂的看着他半天，“姜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从山里出来，还是你们家断了网？”

    姜抑有点莫名其妙，“我们家没断网啊，你不是还连着呢吗？”

    “……”薛唐彻底没脾气了，觉得这货是不是不上网的山顶洞人啊？于是耐心的说，“就是网络用语，‘宁’就是您的意思。”

    “哦。”然后还是有点儿不能理解。

    薛唐沉默了一下，有些诚恳的建议道，“我劝你一句。”

    “什么？”

    “去下载个微博吧。”薛唐又加了一句，“然后关注我。”

    “……”

    两个人出了那条小胡同，又沿着大马路溜达了一段路，马路两边都是绿化带，车来车往将上面蒙上了一层蔼蔼的灰，灰蒙蒙的全都是尘土还有机油的味道。

    绿化带晃了几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再叫。薛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伸手拉住姜抑的胳臂，指着旁边的绿化带说，“那里面有个什么东西在叫。”

    姜抑扭头看过去是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应该是个白毛的可是浑身上下灰不拉几的都是脏东西。他还没打算过去看，薛唐已经扒拉开一边的小树枝说，“是个小猫，只有我的巴掌大小，腿受伤了，你过来帮个忙。”

    姜抑沉默了一下说，“你别管了，一会儿猫妈妈过来了。”

    薛唐看着手里正在抽搐的小野猫，有些焦躁的说，“还这么小又受伤了，可能就是猫妈妈遗弃的，或者……或者没有猫妈妈了。你快过来啊。”

    小猫儿的腿被东西勒住了，不知道是哪个畜生东西用纤维线把这么一个小东西的腿给紧紧地勒住了，还有一部分纤维线缠在了树枝上解不下来。

    两个人废了好半天力气才将小猫解救出来，小猫尖叫着不在相信人类，满眼的恐惧和眼泪。这么小的猫咪，大概才不到两个月。

    薛唐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洁癖了，掏出纸巾仔细的给小猫擦了擦脸还有身上，然后抱起来问姜抑，“附近有什么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还没有关门，医生说太小了不容易救活，就算是救活了可能腿也会落下一点残疾。

    薛唐说，“没事，先救过来。”

    给小猫处理了腿上的伤口，医生又小心翼翼的护着它受伤的腿给它洗了个澡掏了耳朵，因为还太小暂时不能做驱虫，医生拿着注射器给小猫喂了羊奶又问，“你们要收养它吗？”

    薛唐都不带犹豫的就说，“是。”

    然后医生说，“这么着吧，我给它拿一些腿上外喷的药，然后你再在我这里拿一些猫咪用品和猫粮羊奶。”

    挑好了东西薛唐直接就付了款，怀里抱着的小猫此刻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善意，逐渐平息下来，不再像刚在一样抵触，上了出租车以后就闭着眼睛在薛唐怀里睡着了。

    姜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或者说是他想说但是没有机会说。他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可是看薛唐救了路边的小猫，又瞪着他质问他要是没有猫妈妈了呢！

    他当时心口猛地一窒，他和这只受伤的小猫有什么区别，都没有妈妈。可是如果是他遇到了还会救吗？

    答案依旧是不会。

    因为他害怕当他对这种小东西有了感情以后，或者说是感情有了一份寄托的时候，这小东西突然就不在了，这种结果他难以接受。他可以兴许可以活几十年，可是猫狗的寿命只有十年左右，并不能陪伴他很久。

    他也很害怕姜大洪会喝醉了酒，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将他带回来的猫狗掐死摔死，如果那样，他想他一定会疯。

    薛唐抱着怀里熟睡的小猫，侧头问他，“我想给这个小玩意起个名字。”然后他又十分严肃的问，“叫一蛋儿行吗？一个蛋蛋的小猫咪。”

    “什么？”姜抑复杂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薛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是个小母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