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忙着挣钱没有时间管薛唐,将他扔在薛乾乾家里,再等到薛唐长大一点儿以后又将他给送去了小县城,父子之间矛盾隔阂太多,以至于现在薛定邦后悔了,想要服个软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吃完饭以后薛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被套床单都是新换过的,只是一想起来这里曾经把他囚禁了几个月他就要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姜抑又给他发了几条短信还有电话他没有看也没有接,躺在床上的时候只感觉格外的无力,是从心底深处席卷而来的无力感和疲惫,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给要吞没了。
薛定邦在门外敲了两下门,隔着门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他能不能进来。
薛唐抹了一把脸从床上坐起来,叹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他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能啊,进来吧。”
薛定邦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过来能干什么,就是想多看看薛唐,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他甚至是要不看日历都记不起来今天其实是薛唐的生日。
“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父子俩面对着面沉默好久,还是薛定邦先开了口。
“现在在一个学校里面设计园林,顺便代代课。”薛唐说。
“哦。”薛定邦搓着手,手掌都快被他给搓出静电了,过了好半天他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犹豫着问了出来,“你现在……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他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薛唐就又想起来下午跟姜抑翻脸的事情了,心里有些乱糟糟,有些心不在焉儿的想他跟姜抑这算是吵架吧?他自个儿单方面吵架也算是吵架吧。
“不知道。”
薛定邦看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心里也是有点儿着急了,但是他已经不能像当初那样强硬了,薛唐的骨头是铁打的,就算是膝盖弯了,脊背也还是挺得笔直的。
“你,你那……那你有合适的人了吗?”薛定邦在他喜欢男人这个事儿上过一辈子也看不开,说出来的时候心里都拧巴成麻花了,可是看不开又有什么用,他已经土埋半截了,不想再跟薛唐撕破脸皮了。
“没有。”
薛定邦头皮有些发麻,他犹豫了半天格外担心薛唐生气然后甩袖子就走,并且以后这个门儿再也不踏进来半步,这种事儿薛唐绝对是干的出来的。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想着姓姜的那小子呢?”
薛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到他问了这句以后,薛唐才慢悠悠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
薛定邦不知道心里面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说,“这事儿……怪我。当时你们两个年纪都小什么都不懂,我对你管教不周,担心你走岔了路我……”
薛唐十分平静得问他,“什么是什么都不懂?什么是走岔了路?”
看着薛定邦脸上复杂又惊愕的表情,薛唐闭了闭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我一没犯法二没杀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一个人也成了错的。”
“你十七八岁就是这么说的,你现在还这么说。我们父子俩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过话,我今天就要一句准话。”薛定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着薛唐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你,你还是喜欢男人是吗?”
薛定邦从一开始知道了就恨不得把他给打死,恨不得后悔生了他这个儿子。其实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错的,这是有病,不能接受也是正常,但薛唐不会改。
即使是面对现在薛定邦的疑问,他也只是说,“算是吧。”
即使是预料之中可是听到薛唐亲口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薛定邦的眼睛里面还是明显的瞳孔地震了一般,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该怎么问,脑子里一连串的问号想要说出来,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却全都说不出来了。
他说什么?他该说什么?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要是改早就改了,薛定邦勉强让自己镇定,扶着胸口的时候看着薛唐的眼睛,浑身有些颤抖,可他还是自欺欺人的问,“薛唐,薛唐你说这话难道不是因为我让你往东你非要往西,跟我对着干吗?”
薛唐觉得他问这个是不是实在是他们父子两个的关系真的走到穷途末路了,薛定邦才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我图什么?”薛唐问他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像是撕裂开来,说实话他其实已经感受不到有多么难受有多么痛了,这些甚至是微不足道,任何东西加起来都比不上这几年来逐渐附加的痛苦和绝望。
“我这么做图什么呢?”那么一声爸他还是叫不出口,薛唐突然觉得自己的鼻腔像是灌了水酸涩极了,“是,我是挺讨厌你,不明白你为什么为了讨好你的小媳妇把我给扔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县城里面。我刚到那里的时候我别提多憋屈多难受了,我感觉我自己被你抛弃了,我感觉这个世界谁他妈都对不起我,谁他妈都针对我。”
往昔的一幕幕清晰的在薛唐的眼前浮现,甚至是他一抬头就能透过模糊的泪眼清楚的看到当年那个浑身带刺儿的脸上有刺青的少年。
他其实已经快要麻木了,直到浮现出姜抑的脸他灰败的眸子里面才挣扎了有了一抹类似光的东西,“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对的,可我也不认为我有什么错的。喜欢这个东西,天时地利人和只要碰对眼眼儿就算了,我管什么是男是女?至少在那里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也遇到了很多同样温暖的人,这些全都是你让我体会感受不到的。”
他早就想这么说了,可是兴许是十七八岁他还有些中二病觉得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实在是太傻逼了,还期盼着薛定邦能够明白过来,可事实他妈的就是薛定邦还忙着挣钱忙着他的小媳妇,你不说明白他就根本不会搭理你。
“我是块破抹布吗?你想扔哪儿就扔哪儿?逢年过节不打个电话,我还没开口你就是打钱打钱打钱,钱确实是个万能的东西,可是凭什么你以为没有你打的那些钱我就活不下去?有的人七八岁就见不到光亮,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学会这个世界有多么艰难已经开始去打工了,我生日的时候哪怕是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也很难吗?”
“你……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当时不说。”
薛唐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流转,他仰了一下头可眼泪还是掉下来了,他飞快的伸手擦掉,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当时?当时你有时间听我说吗?你会听我说吗?你会说薛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上班挣钱全都是为了你。拜托我不需要你为了我,你可以为了任何人,更能为了你的小老婆把我扔到别的地方。姜抑他……”
薛唐哽咽了一下,“我觉得在我被你像个垃圾一样随手可以扔的时候,是姜抑让我觉得去他妈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提起姜抑,薛唐的心里就难受的厉害,可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比我还惨呢,比我惨了一千倍一万倍,可还是努力的活着,因为他知道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凭什么在别人眼里,在你眼里就是有病,就是要一定要改了呢?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还好的人了,即使是他像个缩头乌龟在最关键的时候跑了,他还是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