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眼前是一片灰蒙。
很快觉察到一丝阳光,又不知从何处照射而来,照得难受。燕南纱想用手遮眼,无奈身体各处不听使唤,无论如何努力,手臂也无动于衷。
用了很长时间,体感才恢复,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疼痛很快扩散至全身,愈来愈强烈。她哼了哼,摸了摸手旁,竟是柔软床垫!
这是在哪儿?她忍着痛用肘部支起身来,就在这时,一张脸从旁探出,吓得她一激灵。
那人猛地她的肩膀一压,她咚的又倒在了床垫上。这一倒全身骨头都要散架,她小声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别动。”
这两个字足以其心血澎湃,燕南纱转眼一看,果然是阿森!
心中大喜,“你们还活着!还活着!”说罢想给阿森一个拥抱,手一动,不知扯到何处伤口,疼得她直咧嘴。她一边笑一边流泪,作势给了阿森一拳,忽然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只盖了一层被子。
愣了一刻,她猛地被子边缘,虽然她的上身,紧紧裹了一层白布。
阿森瞬间面红耳赤,忙摆手,“别误会,是我阿娘帮你包扎的伤口。”
她松了口气,问:“这是哪儿?村民们都在?”
阿森道:“那哀奴王不知为何匆匆离去,但留下了几名手下,将房屋毁坏,虽然可以重建,但天师的意思是,燕南奇的位置已经被透露,村子是住不得了,就在不远处的风沙石林里暂时搭了些帐子,先做安顿。”
顿了顿,阿森道:“还有一件事,你假扮你哥哥的事,只有我和我娘,还有天师知晓,别人未曾察觉。”
燕南纱有些意外:“这怎么可能,混乱之中,能骗得过哀奴王还是情有可原,可村子里的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小看我长大。虽然面容一样,但我的声音,体格都与哥哥有所不同,他们不可能发觉不了。”
“燕南奇是这些人活下去的理由,没人想轻易放弃希望,在希望面前,有些东西,承认与否,并不。”帐子入口的垂帘被掀开,天师探身走入,他的手里拿着好些草药,一股草药清香扑鼻,很是舒爽。
这股味道让燕南纱觉得身体乏力,天师扶她躺下,她看到天师的头发一夜之间,便白了许多。
“这个地方必不能久待,我们也许可以往北去一些,那里有个废弃的旧关,是同献帝在位时留下的,旧关本有集市,四周有很多石林,石林间应有当时留下的水井。”
天师轻扶她的额头,“你的伤虽未及筋骨,却也需要静养才能恢复。”
燕南纱疑惑问:“未及筋骨?我从高处坠落,怎可能只有皮肉伤?”
天师与阿森对视,半晌才答:“发现你时,你蜷缩在那匹马的身旁,那马已经死了,筋骨尽断,它的血液流出,将你包裹住,才不至于在夜里冻死。”
天师道:“那马是你哥哥亲手养大,最通人性,它至死都未曾离开你半步。”
燕南纱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睛有些酸,祭司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用手指重重抹去眼角泪水,“不要流泪,你要好好活着,才能杀了那些王子皇孙。”
阿森轻声说:“好了,你需要好好休息,我知道在离这里不远处,有个咸水海子。海子之水四季温热,虽不能取饮,但似乎对外伤有奇效。我知道常有受伤的动物去那里浸泡身子,应该对你的伤有好处,待你休息足了,我便陪你一道去。”
燕南纱艰难地起身:“我休息够了。”她披上白色布裙,“我哥哥的尸体在哪里?还有我娘呢?”
阿森不知道怎么回答,天师叹了口气,“不瞒你说,你哥哥的尸体不见了。你引开那些兵之后,我们只顾着把活着的人带走,再回去的时候,你哥哥的尸体,还有你娘,都不见了。”
“很有可能,是被支羽的人带走了。”
她心里一沉,但身体实在太痛,没兵没马,冒然去要人肯定是以卵击石。
穿上燕南奇的衣服,她冷静道:“只要能让我恢复,我现在就动身去咸水海子。”
阿森想一起去,燕南纱说我们男女有别,你就留在这里照顾剩下的人。
阿森拗不过她,只得牵来马匹,她跨上马背,身上的疼如万千根针扎入皮下,*筋骨。但深藏于心中的,却是恨,对哀奴王的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恨。
她成了燕南奇,再也回不去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只能走下去。
按照阿森说的方向,海子的位置离这里并不近,出发时已是晌午过后,到达时,天色已然黑了。
这样的咸水海子很少见,入夜后更加容易被发觉,晚上的寒冷海子蒸发出的水分在空气中形成一丝丝白雾。
她很快找到海子,海子周围有风沙石包围,她把马拴好,慢慢走进海子温暖的水中。
她天生白皙,阳光也不能将她晒黑,今夜有月光,幽幽洒下她在水雾中显得格外清秀。她低头看着水中倒影,未施脂粉的脸,更加像哥哥,少女的柔顺中,又带着一丝坚韧。
水的温暖扩散至全身,带来疲惫感,她忽然想起,经常有人说,哥哥的长相太过精致,出水芙蓉少年郎。哥哥为此还感到气愤。
热水将她的思绪带到很远,半梦半醒之中,她看到,水雾之中,似乎有个人影。
那人慢慢靠近,看体格,好像是个男人。
她的第一反应是见到了燕南奇,哥哥?她寻思着,是哥哥回来了吗?